<h1> 青葱岁月的回眸</h1><div><br></div><h1> 1968年12月底,毛主席发表最新指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一石击起千层浪!所有的老三届初高中生,都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也回四中报了名。</h1><h1> 在四中公布的所有知青安置点信息中,只剩下汉中地区城固县还有空余名额。根据当时的政策,允许学生校际交流安置,允许高低年级组合,允许男女混搭。从地图上看,城固县川道上,平坝上,公路旁的好地方已经让人挑完了。剩下的都在山里边,不通公路,没电,没电话。我和发小陈小西,罗力群,王江,王赵兴共同商量,决定一起结伴同行,组合到农村插队。最终选定: 城固县铁路公社新兴大队一队。</h1><h1> 我农村插队的地方,处于秦岭南麓,汉江流域,大巴山区,浅山地带,距城固县城南20华里。说叫铁路公社,缘于一条30度五里长的大坡,俗称铁炉坡,就着谐音,换了个洋火名字,实际和铁路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这里属丘陵地貌,山不高,水源充沛,气候温和,鸟语花香,植被茂密,物产丰厚,民风淳朴。拿现在的眼光看,绝对是个旅游休闲的好去处!在当时,看到了现实环境后,我们也为自己的误打误撞,盲目选择而暗自庆幸!我们队,在一处小山洼里,北边是大队部,南边是个小学校,西边分散居住着五户人家。占据中心位置的水田,依地势向东梯形延缓而下,顺山根的淙淙溪水,哗啦啦的向东流去……。我们整天生活在这如诗如画的环境里,丢下了孤独,也少了想家的惆怅。</h1><h1> 山洼里,住了五户人家。队长元张德,30郎当岁,宽脸白净,眼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本性张,因为穷,当了上门女婿,最怕旁人提起这件事,谁说就来气儿,死要面子活受罪。老刘家,外性人,当家的是部队复员兵,民兵队长,三角眼,尖嘴猴腮,说话不着五六,一天衣服不正经穿,披在肩上,一脸阶级斗争像,好像谁都欠他什么似的。老马头一家,人丁兴旺,吃食多,常闹饥荒,穷得叮当响,两个儿来福和得福,都是正当年,壮劳力,一天嘻嘻哈哈的。元茂德家,三个金贵女子,嫁得不错,家里有点存货,人勤劳,会持家,干活又是一个把式,没人惹的主。再就是地主婆蔡家,成份害人,前些年没了男人,孩子小,张狂不起来,一天唯唯诺诺,闷头干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的到来,无疑给山洼带来生机,队里干活人多了,打浑斗俏,热闹生事,走动频繁,有趣了许多。</h1> <h1> 我们队上,就5个西安知青: </h1><h1> 陈小西,50年生,19岁,内蒙人,是21中67届学生。他中等个儿,鹅蛋脸,五官端正,眼大有神,鼻挺口方,毛发厚重,坐姿端正,走路大方。他少年老成,说话办事利落。爱出头露面,拿得起,放得下,是个明白人。</h1><h1> 罗力群,51年生,17岁,山西人,是4中67届学生。他中等个儿,周正,匀称,白净,随和,面善,心宽。他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爱好多多,善于表达,心中有数。他不紧不慢,不离不弃,笑意常挂脸上,是个好心人。</h1><h1> 王江,又名王西郎,51年生,17岁,绥德人,是4中67届学生。他大个子,标准的陕北汉子,花眼俊朗,红脸光亮,发硬嘴薄,快人快语,嘻嘻哈哈,走路八字脚,四平八稳,处事中庸,不急不躁,心软面善,悲悯惜人,性情中人。</h1><h1> 王赵兴,昵称老大,53年生,15岁,河北人,是4中68届学生。老大低我一级,因为知道他会做饭,担心到了农村,没人做饭,硬是把他拉到一起插队了。他大个子,挂着一副白里透红的娃娃脸,细目,刀眉,白净,耐看,顺眼。他性格温顺,像个大姑娘,诙谐幽默,语轻话软,不爱出头,隐忍礼让,勤劳朴实,聪敏干练。是个会过日子的人。</h1><h1> 我们五人,父辈都在政府工作,又在一个大院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共同的语言,经历,兴趣爱好也差不多,知根知底,对脾气,很容易就走在了一起。</h1><h1> 说起农村插队,好多亲历的人都说个没完,大都从负面的角度看问题,话题沉重,苦不堪言呀,误人子弟呀,不堪回首云云。我却以为,让我们赶上了,不可回避,怨天尤人也罢,痛不欲生也罢,终将面对。这种遇见,也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不可多得的经历。细细回想那段纯情的日子,别有一番滋味。从担水做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学耕务农,进城逛街,休闲娱乐,晨起劳作,日落安歇,实在话,那一年,不能说不辛苦,但更多的是撒脱,尽兴,忘我,历练!我们在队上从来没有吵闹拌嘴,单独行动,而是互助有爱,同甘共苦,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块想。论队上条件,天天吃大米,红薯管够,自己种菜,不用买柴火,每个工4角7分钱,每年能分到7斤菜籽油。一个人一年出200个工,就足够养活自个了。只是肉类缺一点,需要进城采购,除了其他生活必需品外,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们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插队知青,条件不知要好到哪儿去了!和农民一起劳动的事太多了,千篇一律,还是说说我们在农村的一些趣事吧。</h1><h1> 我们刚到村里,公社办知青学习班,我们和4队的刘镐民,高务顺,李援朝,谭晓路一起,坐在会场闲聊。旁边坐的是城固县的知青。我看到一个城固女知青,给其他人递糖果,推来推去的,细瞄了一眼,认出是上海生产的咸味硬奶糖!想不到,这儿能有这东西!可是她是从哪儿整的呢?公社驻地只有一家小卖部,我偷偷地溜出去,果然发现玻璃瓶罐罐里装着那种糖,两分钱一块,我买了一毛钱的,高高兴兴地回到会场,给就近的人一人一块。很快就吃完了,但把馋虫给勾上来了!大家推搡着,挤兑着,看谁去买糖去,这是要掏钱的!谁都想吃,但都不愿意去买,怕花钱嘛!我不好意思的又出去再看一看,发现小卖部的糖罐子空了!是罗力群一个人把糖果买光了!回去一看,力群正在给大家发糖。会开完了,糖也吃完了,扔了一地的糖纸!公社刘主任感叹的说: ‘高头来的拦不住啊!’城固话的意思: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啊!力群为此一次花了一块钱。</h1><h1> 村里人不吃鱼!挺奇怪的。我们住在大队部,门前就是一个大水塘,老乡说里边有鱼。我们就问: ‘有鱼?为什么你们不吃?’老乡说: 鱼太小,太瘦,没肉!’我们这才明白。一天,力群突发奇想,想捞几条鱼尝尝鲜!说干就干!力群,小西换上从没有派上用场的游泳裤,下水捞鱼了。我,西郎,老大在堤埂上帮忙,农户也都出来看西洋景!知青光身子呀!我们没有网,只好用绳子拉着竹搓兜,来回在水里捞,难见成效。最后,只好放塘子里的水,水干鱼出!我们捡了10几条鱼,都一扎长,精瘦,真没肉!老大就放在锅里用油炸,个个炸的金黄透亮,又酥又透!馋的人直流口水!这一顿晚饭,特别丰盛!每人两条鱼!元队长也来了,当然他也不放过好机会,趁热!一块米西!忘不了那个美味儿,我们连鱼骨头都没有放过!山洼的空气中,迷漫着浓浓地鱼香味儿,经久不散,真让人难以入睡……</h1><h1> 当年,我们情窦未开,对男欢女爱之事,羞于开口,只议论,不来真的。新城大院里有一个女孩儿,叫王君颜,初68级,年16岁,人长得蛮漂亮的!她相中小西,毅然决然,孤身一人,销了西安户口,独自来到我们这个小山村,与小西见面!记得她来那天,公社干部带着她,她身穿旧军装,脖子上围着大红色的方围巾,脚上穿的大棉鞋,背着背包,手提小皮箱,满脸通红,微笑挂在脸上,满身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渴望和憧憬。她真够胆大的,那得下多大的决心呀!何等的纯情!可没想到的是,小西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不搭理人家!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全然不知。王君颜在队上住了个把月,给我们做了一个月的饭,小西仍然没有任何表现。王君颜彻彻底底的崩溃了!想死的心都有!最后,她主动搬到前山洼去了,只是队里开大会的时候,还偶尔能看到她。再后来,我们相继离开了城固县,就再也没有王君颜的讯息了。对此,我们不便发表任何议论,也不能简单的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当时,西郎实在看不下去了,还经常跑过去给王做做思想工作。但男女之间的事,理不清,拖不起,看不来,抹不去。当时,我们都太年轻。</h1><h1> 进城,不是常事儿。我们进城,肯定是集体行动!进城主要有这么几件事: 寄信,打电话,买零碎,买肉,吃米皮,补菜,换票证。那时,出山是一路下坡,特别轻松!大家有说有笑,嘻笑打闹,20里山路,聊侃着就到城里了。城固县不大,有个建于明代的钟楼,是城固的标志性建筑。在钟楼一侧,经常蹲着一溜农民,他们大都是赶早挑一担柴火,来城里卖掉,吃完饭就打道回府。他们山里人居多,除了卖柴,也就再没有其他什么来钱的门道。国家每年发给他们的布票,没钱也用不出去,与其贴在床头当壁纸,还不如偷偷摸摸的拿到市场上卖了,换个小钱,补贴家用。我们城市里的人,一般布票不够用,这就有了私下的交易。倒卖票证是违法的,这点常识,我们还是懂的。但架不住这种需求。布票是一毛二一尺。我觉得不贵!每次都买个丈儿八的,寄回去,真能解决一些问题,挺受欢迎的。买肉,那可是必须的。记得买肉就在汉江大桥的北桥头上,没价可搞,每次买的也不多。那年夏天,有一次卖肉的把价给算错了,肉多给了。离开后,我们就要不要补钱,意见不一。小西力主补钱,西郎坚决不干: ‘肉是他给的,又不是没给钱,弄错的是他!凭啥给他补钱!’仔细琢磨,也在理。最终,没回去。返回村里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月照如昼,大地一片银光。山风习习,走夜路 ,道上蛇比较多,我们一路拍打着竹竿 ,有说有笑,唱遍了会唱的情歌,什么《小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草原之夜》,互相调侃对应着电影《地道战》,《小兵张嘎》,《列宁在1918》的经典台词,悠闲的在山间小路上穿行。突然,前面冲出来几只看家狗,狂吠!对我们不依不饶!越打还越来劲了!西朗的竹竿上绑着买来的肉,一不留神把肉给甩出去了!几条大狗立即围了上来,我们与狗展开了‘肉’搏!人人挥舞大竹杆,硬是从狗的嘴里, 抢回了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但不幸的是,与这家狗从此结下了樑子,以后但凡路过,都要倍加小心,全副武装,不得小嘘!</h1><h1> 回西安,要提前准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969年的冬天,我们相约一块回西安探亲。关于走什么路线,就让我们议论了好几天。走阳平关,路近,平缓;走凤县,路远,不安全。那时,知青回城,都是扒火车,逃票,能省一个钱就省一个钱。回西安能带的东西,也就一样: 大米。城里粮食供应实行配给制,大米份额很少。一个人路上最多,也就带40斤足已。出发前,每个人还专门制作了一根竹杠,当扁担用。从我们的实际出发,决定走阳平关回西安。一路上,我们挑着大米,艰难的闯过一关又一关,来到阳平关。小西和西郎负责前期抵近侦查,我和力群就地等候。等到了夜里,他们领着我们走了好远,打开了一个闷罐车门,爬了上去。我问方向对吗?小西说: ‘白天,遇到一个铁路师傅,给人家抽了一根前门烟,师傅才告诉上这个车。说是到宝鸡的。到宝鸡再说!’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个把小时,火车开了!我们高兴极了!晚上,车厢里冷的够呛!我们挤在一堆儿,互相碰撞御寒!过了凤县,车下又扒上了三个人,是农民。很不友好!他们坚持要打开车门,说是透气!他奶奶的,外边洞子一个接一个,咣噹声大的要命!寒风倒灌,冷的人直打寒颤!小西不干了,和那三个农民吵了起来!这时车不知怎么给停下来了,小西大声训斥农民!叫他们滚下去!我和西郎附和着,小西已拿起了竹杠,拉开了架势!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别无选择,都拿起了竹杠!那三人见不对劲,怂了样儿,下了车,另找车厢去了。由于过于紧张,大家已发汗了!自讨无趣!火车又开了,我们关了车门,点着烟,想休息享受一下!不知咋搞的,把地上的东西点着了!是干辣子!呛的人直咳嗽!赶紧又把车门打开,所幸很快就到宝鸡了。在宝鸡车多,很顺利的倒了个车。清晨,担心西安火车站不好出,就提前在咸阳站下了车。一下车,就像招呼‘盲流’一样,被站务人员赶进了值班室。进去一看,里边几十个人,全是知青!反倒踏实了。只听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讲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结果,教训一番,把我们都放出来了。没事了。终于回到了家,才当了几天的农民,家里人差点就认不出了!变化太大了!</h1><h1> ……………</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山下乡,让我们真正尝到了做人的滋味。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仍然笑容灿烂,心酸到泪流满面!我们怀念过去并不是过去有多好,是因为我们那时候都年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