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诊所里

老男孩Tony

<h3>天亮了,抹去窗户玻璃上的雾气,唉,预报了好几天的暴雪还没有下。嗓子还是很疼,头也发木,老样子感冒看来也没好利索,今天又要去附近的小诊所里再扎一天针。</h3> <h3>推开门,嚯,里面人还是那么多,几乎没能多出一个可以站人的地方。张大夫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见到来人不笑不说话,收费便宜又能治病,因此到她这来的人总是很多的。她一勺一勺地正在桌上铺开九宫格般的纸给谁包药,雇的助手不停地给人扎针配药,听说我发烧了一晚上,就让我躺在两张病床的一个上,针扎上了,还是三大瓶,看来又要滴好几个小时了,反正已经请假了,就慢慢来吧。</h3> <h3>管子里的药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人有些发困,也不想看手机,就迷迷糊糊了。这两天诊所里人特别多,除了咳嗽感冒的还有许多脑梗的老人也在打针。“我就吃不惯武汉的热干面,”坐在人群中间的湖北老太太开腔了,“武汉啥都好,就是菜不如咱们渭南便宜,随便一出去就要花上百的。”她人是湖北人,常年在我们这里上班,退休后又要去武汉看孙子。有人说南方大概没有暖气,比咱这更冷吧。老太太非常自信地说,我儿子家里有空调,房里比咱这烧暖气要暖和多了。也有人说人家武汉人热干面当早点吃,老太太就说她唯一受不了的是武汉的热干面,一闻那个味就反胃。大家哈哈笑了,明明你是湖北人,咋成陕西人了?有人说咱这还不下雪,老太太又表示,还是武汉好,刚下了雪,我过两天针扎完就去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她的话题最后都能落到还是武汉好。我就想起来丈母娘也是这样的老人,人长期在我这,儿子在新疆,她也只去过新疆两次合起来大概有一年吧,可是不管别人咋说,最后都说还是新疆好。</h3> <h3>张大夫过来换了炉子里的煤,她的空调已经显示23度了,还在不断地给炉子加火,又有人来扎针开药了,还是感冒发烧的。一个小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妈妈看她针扎上了,让她往里面没风的地方坐,小姑娘总是说妈你不用管。一会儿,她妈从旁边小超市里买来了干馍片硬递给她吃,她还是推开说妈不用你管。她妈一会捋捋她的头发,说不吃哪能行呢,空心扎针不行。医生和助手也说,孩子胃难受,反胃,不想吃。打了一会针,女孩头低下了开始哭鼻子,她妈又过来问,是哪难受吗。女孩说要吐,她妈赶紧从医生那要来个袋子接着,她就吐了,她妈给她又换了个塑料袋子接在嘴边,女孩又哭了,还嘴里说着哎呀妈不用你管,她拒绝她妈的神情真像我的女儿,我就默默地看着想笑。医生和助手都说,没事,娃吐了就舒服了。</h3> <h3>又有人进来打针,这次是肌肉针,我这才发现原来张大夫那个放在柜子后的高凳子的妙处。她让打肌肉针的人高高地坐在高凳子上,刚好和她站起来的高度差不多,一来打肌肉针不用占地方,二来人也没办法把裤子褪下去太多避免尴尬。可是我躺的床正在凳子后面,打肌肉针的人准备就位,我只好赶紧闭眼装睡了。</h3> <h3>有个老太太说,我们院里有个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媳妇,被公公婆婆欺负,她公公婆婆是旧社会那种很顽固很传统的人,对儿媳非常厉害,连婆婆九十多岁咽气前一天还用拐棍打她,结果她婆婆死几个月,她自己刚媳妇熬成婆也死了。操劳了一辈子,伺候人一辈子,人们都说是被婆婆叫走了,刚当了婆婆又去地下伺候婆婆了。大家都笑老太太这是没有享福的命啊。</h3> <h3>风吹得门帘飘起来,张大夫又用铁夹子夹住门帘的角。一个老头进来看她扎针的老伴,张大夫问大家,你们知道老大爷多大了吗?老头笨手笨脚地伸出三个指头,八十五了!他老伴也说我八十了,大家纷纷说他们气色好,看起来不像。张大夫就怪老头又跑来了,有人感到奇怪。助手说,老伴每天扎针他都要来,还非得要隔一会就给老伴干点啥,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待不住。大家说,这是人家老两口恩爱的,好事情啊,让人羡慕。张大夫说,千万别让他再给老太太按住拔针了,昨天就是本来让老太太自己按住一点事都没有,老头颤颤巍巍非要他来按,而他又行动很不利索,结果没按准血流了好多。果然,拔针的时候,老头又非要自己给老伴按,硬是要自己按着,一手挽着老伴出诊所了…大家都笑老两口这么大年龄了还真恩爱。</h3> <h3>外面的风大了,吹得落叶满街道乱飞,助手说,今天这天气就该让清洁工们都休息,让那些上次摆拍的又是扫马路又是捡烟头的那帮坐办公室的人去好好打扫。有个老太太说,我得回去给婆婆做饭了,旁边就有人说,你也是当了一辈子的媳妇。老太太沉默了一下,说我婆婆也九十多岁了,大家就尴尬地笑笑,心里都暗想,还真的是当了一辈子的媳妇,伺候了婆婆一辈子的媳妇。</h3> <h3>风还是很冷,张大夫又一次换好了煤,还有人不断地进来买药扎针,有些人走了,可小诊所里的人好像一直都没减少。我抬起头,瓶子里的液体已经剩下小半瓶,好像头是没有刚来那么晕,人也觉得轻松了一些……</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