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与萌宠（原创）

水云川

　　我向来是对宠物是不屑一顾的，每每看到大街上富婆抱的小姐牵的，甚至有将其打扮花里胡哨的不知名的宠物就嗤之以鼻。我知道，我不是仇富，这本跟宠物无关，只因为看到宠物在富人怀里就等同地主家的小老婆，出落的越标致就越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有一天，孩子从南方带回一只奇丑的狗，像是被割了鼻子的又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眼睛似铜玲往眼框外冒。看到它大模大样地闯进屋子，孩子还指着我对狗唆使；“西瓜，叫老爸”，正当我被羞辱而要发火之际，一回头，见准儿媳妇笑呵呵的跟了近来，我只好哑语。

　　孩子们你们也太能作了！养宠物应该是富人的专利，富人衣食无忧，且有闲心。穷人吃饭都朝不保夕，竟养条宠物，不自量力不说，就没想过滑稽可笑吗？就像叫花子进咖啡屋，竟管舍得血本，要杯咖啡，一如人模人样地雅”在那里，哪怕不是咕噜咕噜地喝出声来，哪怕像绅士一样细细地品着，但终究是让“有品位”的人看了，心里是不自在地别扭。

　　第二天，见准儿媳妇亲自去超市买菜，亲自下厨显摆她的手艺。不大会工夫，桌子上就噼里啪啦地堆满了炒的烧的炖的凉拌的菜。我一打眼，能把穷人家的饭菜做成这样也足见难为孩子了。只是太破费了，见有我平时爱吃的几道菜，心里美滋滋的，酒虫也就勾了出来。儿子心领神会，早摸出一瓶“孝敬”我的廉价的酒，儿媳妇不失时机地抢上来斟酒，我端起杯，刚想一口倒肚里，孩子发话了；“爸你等会，我们有话要说，过两天我们俩都要上外地上班，西瓜就没法照顾了，知道爸您平时喜欢动物，所以我们俩决定把西瓜丢在家里，拜托您伺候两年”。我一听，端在半空的酒杯不知道是放下的好还是举着的好。老夫我平时好的是孤独，何曾喜欢过动物。看着儿子狡诈的神情，我才明白此时早已被他设的套给算计了。无奈何，我自饮一杯，算是就坡下驴。头回觉得灌在嗓子眼的不是酒，而是咽着那头驴下坡时扬起的尘土。

　　孩子们走了！丢下老人和狗，我也就成了那个不自量力滑稽可笑的穷人。穷日子也得一天一天的数，那个狗东西还得一天一天的喂，一早一晚的遛，狗也就成了宠物。孩子刚离开那几天，狗东西竟然在家里不吃不喝连作好几天，白天扒拉门，夜黑里一个劲地哼哼唧唧，那叫一个烦。好说歹说都不依，而且用一种敌视的眼神扫着你。气急之余，我大声唬道；“你这厮好无礼！即便是念你旧主，安敢在此撒泼”？不想这狗东西像是从明朝前穿越过来的-----能听懂文言文，瑟瑟发抖！我见其状，便想，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和一条狗一般见识？随低声下气哀求；“西瓜，怪可怜的，嗓子都喊冒烟了吧？快来喝点水再接着喊"！此言一出，果然凑效，她先是畏怯地看着我，对恃有半根烟的工夫，而后一百个不乐意地走到我端着的碗跟前，一口气喝了半碗的水，抬头用牛眼般大小的眼睛瞪着我；“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我就吃了，你能怎么的”？我忙不迭地挪动装食的盔子，试探地凑在它嘴边，它鼻子使劲地嗅来嗅去，生怕我会给它下毒药。不大会功夫，真的就狼吞虎咽起来。我自说自话；“谢天谢地！算你识相，不然再多撑一会，我就有可能把你撇外面去，爱咋咋地！”不想这狗东西停顿了片刻，歪着脑袋不解地注视着我，见我不说话了，才又不情愿地吃起食来，只是吃的比刚刚小心翼翼了些，小心翼翼里像是夹杂着一堆的诚惶诚恐，这是我猜想的。兴许是之前闹腾累的缘故，吃完了，自己不声不响地圈缩在墙的一角，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但愿别再折腾我了！不然我自己就把自己撇外面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有几天，狗东西也安静了不少，她一消停，屋子里就挤满了安静。她是把旧主人谈忘了还是默默地在想念着，我就不得而知了。

慢慢的，我就发觉，她一改以前的倔强，在尝试与你拉近距离，见你不凶，便在你脚前脚后蹭来蹭去，见你不恼，便又得寸进尺地挨着你腿，贴着你没有规律的脚步在房间里悠闲地穿行，见你不烦，干脆上来叼你的裤角，想和你戏耍。看她忘乎所以的样子，我就想，这么快就忘了旧主人而取乐与新主人，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转而一想，是不是她在为不熟悉的环境变通一种生存的方法，玩一种策略在麻痹我？如是说， 这可是我没有料到的事。不知她到底能听懂我说多少的话，揣测我心思有几何，这是我心里没底的事，这就让我不自觉地不好随便再拿她当狗待了。

　　不知不觉中，和狗东西之间彷如是学会了沟通和交流，随着不离左右的接触，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我都能大体的读懂，同样的是这狗东西也在努力地经常以仰视的神态在揣摩着和它以前没说过的话。久而久之，我一句不经意的‘西瓜你把拖鞋递给我',当它果真叼着拖鞋并晃着尾巴极力地讨好你的时候，我一点点都不觉得是怪事，尽管先前从未特意地教它这么做过。尤其是叫你哭笑不得的是，她总爱习惯地一动不动地圈伏在窗台上，脑袋一动也不动，单拿两只眼睛瞟着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在监视你，让你感觉不舒服。我会不高兴地对它斥责这样太不礼貌，完了它就会立马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的样子，当你一转身，它又继续拿眼瞟你，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拿它也没办法。

　　因为时间长了，所以出去遛弯的时候也就从未拴着她。我认为拴着她是一种对它的不敬，它到也是得寸进尺，走道一拽一拽的，像拳击手。唯一让你不快的是她总是跑在你前面，把你领向她愿去的地方转转。似乎在和你说，咱们去那边看看吧，你看那边那么多人，都在干什么呢？如果你不按她的意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它就会很失望，甚至干脆放赖蹲在原地不走，老远的翘首专注着你，只到见你没有理睬它的意思，感觉没戏了，它才极不情愿地磨磨蹭蹭地折到你身边，但是它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你，它在生气。它还有个坏习惯，每次你刚刚吃完晚饭，也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它就不失时机地凑上来闹你，我明知道它想干什么，就故意地不搭理它。它却有招，就蹲在地板上，头翘到你脸跟前，还不时地像孩子那样嗯嗯唧唧的呕人，意思就和你比耐力，看你能撑多久。比烦了，告饶的自然是我，我就乖乖地依着它的意思从沙发上坐起来，挲上拖鞋准备下地，它则会“嗷”地一嗓子，撒欢地把你往冰箱跟前领，因为冰箱里有它馋延欲滴的奶油冰棍和火腿肠。如果见你还不动身，它索性上来恶狠狠地咬住你的拖鞋，使出浑身劲来拽你，边吼叫边拽你，拽得你心烦意澡的，不得已，只好惯着它。不是舍不得给它吃，关键是这狗东西吃起来就没个够。没办法，我只好转移话题，把它的思路往别的上面带；唉！西瓜，你看！那是什么？多好玩！它也不傻，先是晃着脑袋在辨别你指的东西究竟好玩不好玩，那种好奇专注的表情让我最开心，一下子让我忘了我是穷人。可是，一旦发觉得你在耍它，它就依然坚持不懈地再来拽你。只到它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呕到手了，吃饱喝足了，才善感罢休地呆在一边，洋洋得意地拿着舌头舔着留在嘴角的美味，而且带着挑衅的神情；哼！你费这么大周折，何苦来你！

唯有让我不能释怀的是；一次她发疯地追富人家的车，车速很快，她没命地狂奔追赶，时不时的窜到车头前堵截，当时就吓了我一身冷汗，只到富人发现了，停下了车，才算是一场虚惊。赶上来的我，逮住了它，照着它的脸连连煽了几个耳光，当时它就懵了，两眼直勾勾地对视着我，看不出是怕还是不怕的样子，也猜不准是在认错还是在抗议，直到今天我也没琢磨个透。

　　正当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一件揪心的事摆在眼前，我们要出远门了，而且是一走要好几个月。西瓜怎么办就成了棘手的难题，因为火车不让带宠物，坐飞机，票买不起。绞尽脑汁后最终还是决定送到朋友家临时寄养，送到朋友家那天，走后听见它在屋里拼命地的哭喊，疯似地撞门。

没有西瓜在眼前的日子也是难捱的日子，找遍各种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打不起精神来。拼命地在工地忙一阵，打乱一下不想的念头，可一闲下来，才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拙劣把戏。细细地数起来，离开西瓜已近一月了，在这二十多天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西瓜还在作人吗？开始吃食了吗？心情好不好？玩的开心不开心？心里着实郁闷，感觉像是抛弃了它。我在想，我要是富人，就不会这么狠心丢给别人家，西瓜也就不会遭这罪。

　　让我渐渐喜欢西瓜的理由也简单，人毕竟复杂了点，不好处。西瓜没人的那么多心眼，因此，有时总感觉西瓜比人好。西瓜虽不是人，却具有人的智商，尽管这智商仅仅相当于三岁小孩的智商，也正因为仅仅相当于三岁小孩的智商才显得这么单纯，这么可爱。所以，我找不出别的理由不喜欢它。 2014,8,14写在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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