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爷爷说,这条羊肠小路,他不知还能再走几回。</h3><h3><br></h3><h3> 永泰有许多村落并不在清明祭扫,而在冬至。小时候对冬至最深的印象就是搓米时,那时候家里的石臼年年还都舂着热腾腾的糯米,蒸汽腾升中,大人们围着石臼卖力舂米,鸡鸭在地下欢快地跑着,我像小狗似的看着,心急地等着奶奶用沾了水的手撮下一小块还未舂好的糍粑,烫烫地吃下肚去。</h3><h3></h3><h3> 今年的冬至虽然是周五,但还是特地请了假回去扫墓。而关于大公大嫲,脑海里只装着几个姑姑还有爹妈说起的零星点滴。山路崎岖,陡峭难行,他们的墓地,幼时曾跟着大人走过一回,之后再没去过。今年大学刚毕业,是工作的第一年,爹说该回去了,给祖宗们说一声,馒头长大啦。</h3><h3> 大嫲墓在村洋,羊肠小路一直通往山顶。爹打头,妈紧随其后,爷爷拄着竹棍,我背着爷爷的罗盘在最后头跟着。小路两旁有茂密的松树林,其中夹杂着枫树和漆树,大人们看到熟知的植物也会说给我听,告诉我什么树能有什么用处,棕红色松针落了一地,铺在泥土上是一条厚厚的松针地毯,而在那一段段的山茶树林里,花也开得茂密。</h3><h3> 好奇的我一路问着故乡人,故乡事。爷爷时不时叫住我,指着远处山上的座座坟包,告诉我那是族里何人的墓,那人又是何年逝世。</h3> <h3> 通往大嫲墓地的山路除了一小段直线上升的陡坡令我胆寒之外,其余路况都还算是平稳。路上时不时能碰见一队队的扫墓人穿着雨鞋,戴着斗笠,扛着锄头和木头。乡村传统赋予冬至这个节日以缅怀和祭奠的意义,路遇自然是同乡,更不消说有多亲切。</h3><h3> 到了大嫲墓前的那一刻,开阔的视野和景致璀璨夺目。阳光热烈下,峰峦起伏间,“阴阳割昏晓”。远山一片碧翠,近处繁花遍野,岩缝涓涓细流,好一派叠翠流金的勃勃生机!</h3><h3> 这又令我想起爹的话。“你问祖辈们怎么会找这样偏远的地方?要知道这样绝好的去处总共就那么几个,寻都没处寻!”</h3> <h3> 跟大嫲墓比起来,大公墓就远多了。大公墓在宵洋,是冬至后一天去的。路途并不枯燥,一路上走去,陪伴着我们的是触手可及的茶树林,树上已经挂满了茶花。白色的花瓣质朴,金黄色的花蕊亮丽。漫山遍野的老茶树将蜜蜂招引过来,成群的蜜蜂嗡鸣在花丛中,是娴静山林里最悦耳的背景乐。</h3><h3> 花儿染满了山岗。</h3><h3> 同行的阿周哥哥是族里的堂兄,他告诉我茶花在清晨里开放,在夕阳中凋谢。冬日里的清晨,刚开的山茶花上是有花蜜的,只要你能赶在蜜蜂之前,就能用吸管吸到甜美的花蜜。听来阵阵香甜。</h3><h3> 回程的路上,我接过爹的锄头扛在肩上,大家笑我这完全的村姑模样。等到走完这一程,同行七八人的发梢上,外衣上都沾满了金黄的花粉,叫做“拂了一身还满”。</h3><h3> 祖孙三代的同行路是奇妙的,更奇妙的是这条路通往的所在,有曾祖长眠。这是四代人的联系与对话,首尾相差逾百年,与时光隔空相望,虽素未谋面,却因这血浓于水的一脉相承,便仿佛知根知底。点蜡,焚香,祭拜,道一声馒头来看您啦,诚心诚意。</h3><h3><br></h3><h3> 山茶花阿,等你来年染满这山岗,到时再见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