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忆

养蚊斋主人

<h3><br></h3><div>&nbsp;</div><div> 说起写雪,还是很喜欢张岱在《陶庵梦忆》里的湖心亭看雪,说是一篇极美的小品文,倒不如说是一幅雅致的水墨画。那,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唯有洗却铅华的文字方能写出如此素雅的风景。</div><div><br></div><div> 所以,喜欢冬季,大抵多是雪的缘故。当今,乡愁已经成为一个热的不能再热的词汇,但,呆在城市久了,唯有一场大雪淹没了高的、矮的、纵横的、杂乱的水泥丛林,方能此时最忆是故乡吧!于是儿时诸多的雪的故事不由自主塞满了回忆,尤其是在这驻村的方湾的雪夜。儿时的、城中的、眼前的,撒盐也罢、柳絮也好、鹅毛也行,混合在眼前这苍苍茫茫、莽莽苍苍之中。</div> <h3><br></h3><h3> 不雪的时候,每每傍晚我都喜欢在村部门口走走,门前是条宽直的大道,向西是一片平整的麦田,一直延绵到浉河东岸数百亩的板栗园,南边则是南湾灌渠自西南逶迤而来,村部背后是一峦不高的小丘陵,北去就是淮河故道,所以这个小小的村落也就成就了天然的风景。三河一岭如同不太规则的画框,将村子、将我框成了一幅小画,虽然这幅画非常平常,平常的若是很多乡土中的中国。</h3><h3><br></h3><div> 而今天,是我在方湾的第一个雪天。其实,雪大概昨夜就在匆忙的向这里赶来。外面,猎猎的风里我甚至嗅到了她的味道,不过屋里多少显得柔情而温馨。习惯了早起,院里的路灯虽然有些孤单,在这瑟瑟的风里似乎冷的有些更加昏黄了,忽然,灯光似乎缥渺起来,瞬间灯光里已有细细的沙粒般的雪子斜斜闪烁,看来“空中撒盐差可拟”多少有些道理。不几十分钟,沙粒变成了飘散的羽毛,“未若柳絮因风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这诺大的、但此时多少有些寂寞的院落上空翩翩起舞。天已大亮,雪中的清晨清冷之中多了些许清爽,门口大幅的麦绿蒙上了一层洁净的白,雪白多了青意、麦绿多了剔透,远远的板栗林和村庄也都弥漫在这混沌中。有三二寥寥炊烟,想去抵抗雪的冲击,但扶摇在很矮很小的半空便消散不见了。中午时分,雪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来不及空中的舞蹈,似乎是一层一层压了下来,村外的原野渐渐仅仅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白,偶有粗大的树木留下些斑驳的黑点,山、林、渠、河成为了和缓的轮廓,成为了今天微信里各种摄影师般的刷屏。</div> <h3><font color="#010101">  这份美,我知道自己文笔的拙劣,写不出造物弄人的写意丹青。但,这份美,我却无法让自己兴奋。因为,在这冰天雪地中,我在想尚未易地搬迁的贫困户现在的房子能否撑得过去,我在想草莓基地的大棚是否有垮塌的危险,我在想雪后道路的不便,群众是否愿意将垃圾送到才安放的垃圾箱,我在想如若连续暴雪,自己是否也要陷入吃咸菜的境地。瞬间觉得,人呐!真是不能长大,当你肩上有了责任、当你心中有了牵挂,何以还能见到最美的风景?</font></h3> <h3><br></h3><h3> 而唯有孩子、唯有儿时,雪才会给我们不一样的记忆。很多专家都在试图证明全球变暖是个伪命题。但不得不承认小时候雪下的比现在经常、比现在更大,当然可能那时我们是弱小的孩子。喜欢下雪,因为这样就可以只有半天课上,更喜欢大雪,那就可以在家和邻家的孩童整天的疯玩了。都没有靴子,上学路上雪深的地方会没到膝盖,于是就用今天孩子见都没有见过的“草尧子”给小腿缠起来,有点像红军的绑腿。教室太冷,大多会带一个铁盒子,两根铁丝穿着,到了学校把平日积攒下来的干树棍拿来,于是教室多了许多小小火炉,不过烟熏的大多睁不开眼,老师们也不大管,反正那个年代有多少把学习当回事儿呢。最开心的是放学的路上,池塘结了厚厚的冰,可以在上面自由的溜冰,但是大的水库是断然不敢去的,越是中间去冰面越薄,那是极危险的。而小池塘还可以刨开一个小洞,那时不知道是水中缺氧的缘故,只知道鱼会偷偷游到洞口附近,稍微运气好些,便有鱼被洞口的冰给冻住,那就是很大的收获了。小的时候,草房子还是多见的,青砖瓦房多少算是今天的豪宅了。厚厚的麦草堆积的屋顶向下结出了长长的、粗大的“凌冰溜”,撇一根下来,全然不觉刺骨的凉,倒是成为各种臆想中的武器了。</h3> <h3><br></h3><h3> 长大了,进城了,成家了,有孩了,我们在岁月的奔波中与家乡渐行渐远。在城中,也有雪,但林立的高楼把那浑然天成的白色割裂的一条一条、一块一块,早行的汽车把那万重千层堆砌起的白色碾压的破碎支离、沾满泥色,人们用羽衣、用棉帽、用围巾尽可能地只剩下最后一双眼睛,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也掩饰不了他们的来去匆匆。</h3><div><br></div><div> 雪在农村,因为从容而优雅,雪在城市,因为匆忙而破碎。我们在城市中怀念着农村,农村的一草一木都是无法挥去的乡愁。尤其这雪的季节,总能勾连起太多的儿时记忆。但雪终会化作新年春天潺潺的溪流,而那时我们大抵该走上春节探访老家的行程,我知道,那时我们讨论的一定是一个共同的话题“再也回不去的农村”。怀恋她、回忆她、嫌弃她、批判她、憧憬她、期盼她,故乡啊!这是我们情感中永远无法厘清的悖论。</div> <h3><br></h3><h3> 而当下的雪呢?轻柔的鹅毛依旧在天空里孤单地飘舞,可我似乎感到那都是凋零的梨花,蕊蕊瓣瓣正用她多雨的眼睛来注视着这个曾经熟悉但现又陌生的世界。一片雪花落下,凉在我的眼里,瞬间也凉到了我的心里。</h3><h3><br></h3><div> 我不由笔尖一触,写下了这雪的诗心,似乎也写下了我的心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