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看着电影《芳华》,想起了我的芳华。芳华,根据汉语词典译义为:美好的年华。影片中的文工团员,当年是部队的军中骄子,所到之处,迎接他们的都是部队指战员的鲜花和掌声,我本人当年也是他们狂热的粉丝。他们的芳华很精彩。</h1><h1> 我是一个生活在部队基层的女兵,回首往事,我的芳华也很精彩!我给大家谈谈我的芳华,全部是我亲身经历的真事。</h1><h1> 现在回想起来,我命中注定要当一名女兵。</h1> <h1>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父亲年轻时是一个山西贫困乡村的小铁匠,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后,经过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战役,拿回来一大堆军功章,其中一枚最珍贵,是他炸碉堡时获得的战斗英雄勋章。他因为打仗勇敢而得到提拔,成为我军的一名师级干部直到在部队离休。我父亲的观点是,部队是最好的地方,军人是最好最光荣的职业,对于女儿将来的职业选择,我父亲的回答是唯一的,那就是:当女兵!</h1> <h1> 我对军营的感情是从童年时就培养起来的。小时候,父亲在昆明步兵学校工作,我上的是步校幼儿园,全托,只有星期天才可以回家。</h1> <h1> 有一天,我偷偷地从幼儿园里跑了出来,想去找我爸爸。我在爸爸上班的大楼前的草地上的一棵小树丛边坐下,认真地盯着办公大楼里出出进进的人,希望能看到我的爸爸。</h1><h1> 这块草地是步校的训练场,我看到训练场上来了很多的解放军叔叔,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操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令进入训练场,然后,又分开训练,有的在训练走队列,有的在练习翻越障碍等等,我看呆了,看到激动时,还高兴地拍起了小手,简直忘了自己跑出来是干啥的。直到焦急的幼儿园老师和我爸爸找到了我,我被他们乖乖地带回幼儿园。</h1><h1> 几十年以后,我想起这一幕,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在观看解放军叔叔军事训练的场景,我会发出会心的一笑!也许在那时,军营、军人等等,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h1> <h1> 我们这一代人,学业是不顺利的,刚刚上到小学三年级,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停课了。失学的我,一开始是上大街抢传单玩,后来,昆明闹武斗了,父母不让我上街了,我只好整天在家看书了。</h1><h1> 我从小就喜欢文学,幻想着以后长大了能当个作家。可是,当时的社会现实让我这个美好的理想破灭了。君不见,那时这些被我崇敬仰慕的作家们,个个都成了牛鬼蛇神,不是被批斗,就是被发配到边远地方劳动改造。所以,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当的。</h1><h1> 当作家的理想虽然破灭了,但是,还是阻挡不了我骨子里对文学的喜爱。我拼命地看书,我白天看,晚上看,坐着看,躺着看,生生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成了近视眼,等我们复课闹革命时,我戴上了一副小眼镜。</h1><h1> 看了这么多书,我最喜欢的是《林海雪原》这本书,特别喜欢书里的那位女卫生兵白茹,这位小白鸽就是我的人生楷模啊!她背着药箱,在部队里救死扶伤,为大家治病的样子,我认为很美。她和少剑波的爱情,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爱情!我渴望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当上一名“小白鸽”。</h1> <h1> 一九七0年九月的一天,父亲对我说,他要送我去当兵了。部队有了内招的名额,我成了一名后门兵。分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曲靖六十九医院。这时,我刚满十三岁。刚领到军装,就和战友迫不及待地上照相馆去照了这张新兵照。</h1><h1> 照片上的我,稚气未消,完全是个可爱的娃娃兵形象。</h1> <h1> 我和战友被分到了医院的生产班。我们生产班,负责养猪、养牛、种菜、做豆腐、做粉条等等,供应医院的工休人员。我被分配去养猪。我们的班长发给我一个工作服,一双雨靴,一把铁铲,我这个军中小猪倌上任了。</h1> <h1> 我们每天的工作是这样的,每天早上推个小推车到医院的各个食堂去收集剩菜剩饭和菜叶子,回来,把菜叶子剁碎以后,就用这些东西给猪做香喷喷的猪食了。喂完猪以后,我们就要到猪圈去打扫卫生,把猪粪从猪圈铲到小推车里,真臭!然后又把它们运到粪池里发酵,作为种菜的肥料。下午,同样的工作继续进行。下午下班时,我打开水龙头,认真清洗我的手和雨靴,可是,总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总有一股猪屎味!</h1><h1> 晚上,夜非常静,劳累一天的战友们都入睡了,我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回想这一天的生活,真是又脏又累,这就是我向往已久的军营生活吗?我心里怎么充满了失望和惆怅呢?</h1><h1> 我向往的女兵生活是这样的,我穿着神气合体的军装,走在大街上,得意地迎接着同龄小姑娘羡慕的目光。我背着药箱,成为一名“小白鸽”,到部队去为兵哥哥们送医送药,迎接着他们热辣辣的目光,说不定还会遇到我心目中的那个“少剑波”……。可现在,我却是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整天推着个泔水车满医院乱窜,迎来的是那种有点怜悯的目光!干着这又脏又臭工作,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这现实中的军营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军营生活实在是落差太大!</h1> <h1> 但是,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服从领导的安排。对待革命工作,再不喜欢也得干,也得干好。那时,政治学习安排得很多,“老三篇”深入人心,我们都可以倒背如流。张思德能为革命烧木炭,我们也要为革命养好猪!我的身边还有一位活榜样,我们的念正和班长,他是医院的学习毛著积极分子。他为了给猪接生,在猪圈里工作到通宵达旦,废寝忘食。他的平凡事迹,让我很受教育。雷锋的精神也在教育着我,如“我是一块砖,时刻任党搬”,“做一个螺丝钉,党把我拧在哪里,就要在哪里发光发亮!为人民做贡献!”经过这些学习和教育,我渐渐理解和适应了养猪的生活。</h1><h1> 我学会了给猪做发酵饲料,给猪打针,学做豆腐、粉条,学种菜,我变成了一个能干的小女兵。特别让我们高兴的是每到杀猪的时候,我们生产班都是先吃为快。大家围在一起,痛快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们养的土猪肉真叫那个香!</h1><h1> 后来,我去参加新兵训练,离开了生产班。新兵训练完以后,又去参加曲靖军分区组织的冬季野营拉练。</h1> <h1> 我在我的军旅生涯回忆文章和视频里经常提到1970年底~1971年初的冬季野营拉练,因为我对这段经历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那时我还是个小新兵,还不满14岁,却全副武装地走了1000多公里,在拉练中,我曾经因为爬山喘不过气而憋哭了,我也经历了连续走十多个小时行100多公里山路的艰辛,我咬着牙挺过来了。我现在想想都感到很自豪。我认为这次野营拉练对我从一名城市小姑娘转变为一名合格的女战士起了很重要的作用。</h1><h1> 经历了这次野营拉练,我有如下体会:</h1><h1> 参军当兵决不是一次浪漫之旅,而是一个艰苦的人生历程,要付出艰辛和汗水,有时要献出生命。</h1><h1> 我们的人生道路上,是会遇到许多困难的。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要迎着困难上,咬着牙竭尽全力战胜困难,才能享受到胜利的喜悦!</h1><h1> 野营拉练完以后,为适应部队的需要,在原曲靖六十九驻军医院里,抽调了一部分人员,组建了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43野战医院。我被分配在143野战医院。</h1> <h1> 143野战医院在云南宣威驻扎下以后,就派出一个个医疗小分队下部队或下农村,为兵民服务。当我听说,我所在的医疗小组将要去部队,我高兴极了,我想,这下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小白鸽了。</h1><h1> 我们医疗小组被分配在宣威4871国防工地。这是一个工程兵部队,专门在宣威的大山沟里钻山洞。山洞作为国防用的仓库、科研基地等等。</h1> <h1> 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到工程兵。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像我们在影视片上看到的那样光彩照人。我的记忆中,他们是疲惫的,异常辛苦的,穿着沾满泥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在没有人烟的大山沟里,点火、放炮、挖掘,建筑了一个个国防工程。他们的工作环境异常险恶,长年累月在头顶滴水,脚底积水的潮湿山洞里施工。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许多指战员积劳成疾。他们得的最多的疾病是风湿病和腰肌劳损,要的最多的药就是止痛药。这些战士,你对他们了解越多,就越崇敬他们,就越想为他们多做一点排忧解难的实事。</h1> <h1> 工程兵的工作,不仅是劳累辛苦,而且,特别危险,如果遇到哑炮、塌方等情况,他们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有一次,工地发生了事故,送来了一位大出血的战士,急需输血。当时,我们医疗所没有血库,紧急情况下,我们在场的医务人员为他献了血,我也是其中的一位。</h1> <h1> 在这里工作,也遇到一些趣事。我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总感觉来卫生所看病的战士们似乎都是小心翼翼地,从来不敢和我们多说话,看着似乎有什么顾虑。我问了部队的卫生员,他说,你不知道吧,在你们来之前,领导专门为此事召集大家开了会。咱们这个部队,在大山沟里,一年到头除了见过几个来探亲的军官家属外,就见不到女人。领导为了你们的到来,给大家制作了严格的纪律,如,不准有事没事地找你们瞎聊、开玩笑,不准晚上没事在你们的宿舍附近瞎转悠,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和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违反了纪律,军法处置!我听了,恍然大悟,哈哈,我们女兵成了小和尚眼中的老虎了!</h1> <h1> 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以后,我们回到了医院。</h1><h1> 我们回到医院以后,又接到了上山挖中草药任务。我们全体出动到了大山里。在一个小山村里住了下来,村里给了几间草房,里面铺满了稻草,我们打开背包就可以睡觉。开始觉的软软的,挺舒服,可是,后来就觉的不对头了,身上奇痒,起了一个个大疙瘩,全是跳蚤咬的,这些疙瘩后来又化脓出水,让人很难受。村里每天给我们派一个向导(多半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带我们去挖中草药。山上风景奇美,中草药的资源很丰富。何首乌、贯众、三七、杜仲、冬虫夏草、灵芝等等,应有尽有,而且质量很好。我们就是在这时,认识了许多中草药,増长了许多中草药知识。在大山里,我们也见识了许多野生植物,如漆树、野生鱼腥草、马齿笕,灰挑菜、野果等等。挖药到中午时,我们就捡来木柴,大家围成一圈,烧土豆吃,这就是我们的午饭。吃的个个都成了“大花猫”,我们就互相对视地发笑,开玩笑,真是苦中寻乐!</h1><h1> 此时的云南宣威是个贫困的地区,土豆是当地老百姓的主粮,他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情况是这样的,一家人只有一间房,在房子中间,有一个火塘,火不能熄灭,烧的是木柴,上面架个锅,可以烧水煮东西,下面的灶灰就可以烧土豆,他们一日三餐都吃烧土豆,煮点菜。尽管生活这样清贫,他们还是忘不了拥军,他们给我们送来了他们腌制的腊肉、腌菜、鸡蛋等等,我们感动地流泪接受了这些饱含着老百姓对解放军深情的礼物。当然我们会根据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规定付给他们钱的。这次挖药,我们挖了好几吨中草药,这些药被用于临床和我们自己的防疫。一有流行病一来,我们就会喝大锅药,这个规矩一直保持到了老挝,中草药对部队的防病治病起了很大作用。</h1> <h1> 1971年九月的一天,我们医院全体人员集合在大礼堂召开大会,从领导那凝重而严肃的神情中,我意识到将要发生大事。会上,院领导宣读了上级下达的赴寮参加援老抗美医疗保障任务的命令并进行了战前动员。我们医院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召回了所有在外(休假、探亲、学习)的人员。第二天,我们医院召开了赴老挝参战誓师大会,会上各级领导宣读了请战书、决心书。会场群情激昂,口号和掌声此起彼伏,场面气氛非常热烈!会后,我们人人用毛笔书写请战书、决心书,有的同志咬破手指写了血书。我们的请战书、决心书贴在会议室的墙上。</h1><h1> 当出国人员名单确定下来以后,领导让我们每个出国人员写家庭通讯地址和遗书。遗书,对刚满14岁的我来说,真是第一次遇到的新鲜事,写什么呢?领导说,写写万一你在老挝牺牲了,给家人的话。我当时对死亡的概念是模糊的,我此时没有见过多少死亡。我本来想学着电影上,叫父母在我死后帮我交交党费什么的,可我当时又不是党员。我到底在遗书上写了什么?我经过认真回忆,终于想起来了,我在40多年前参战到老挝前给我父母的遗书是这样写的:“亲爱的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您们的女儿已不在人世了。但是,女儿是为国捐躯的,死的伟大!死的光荣!女儿为你们増光了!您们不要为我难过,抚养好妹妹,让她继承我的遗志,也来部队当兵吧。”</h1><h1> 我们分别以所、科室为单位照相留念。这时,我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那种豪壮的感觉。</h1> <h1> 我们每人发了一杆枪,这可是真枪哦!我的是一杆冲锋枪,在老挝的热带雨林里,一位小女兵的持枪照诞生了,蛮精神的!</h1> <h1> 我们住到了临时帐篷里。安顿好了以后,就开始入寮后的第一项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医疗所的营建工作。首先是发放武器。我们此时的新武器是:砍刀、绳索、锄头、铁锹。当然老武器枪还是要随身背着。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我们就上山了。在进入密林以前,必须扎紧袖口、裤脚,然后,在鞋子涂上防蚂蟥药,就可以进入密林了。密林本来没有路,在最前面的同志就要挥刀开路,就是用刀砍出一条路。老挝山里的树和竹子真多啊!材质非常好,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建材!我们抡起砍刀就砍起树来。说实在的,我们女兵们以前没有用过砍刀,所以,才砍了一小会儿,手上就起了血泡,树还是没有砍倒。天气又非常炎热,衬衣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这种情况用挥汗如雨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后来,砍伐的时间长了,渐渐总结出一点砍伐经验。比如砍树吧,先是刀和树呈90度环绕树砍一圈,然后刀与树呈45度再砍,在树未倒之前,用绳子把树栓起来,让人来拉,边拉边砍,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树倒下的方向,避免砸伤人。随着树轰然倒地声音,我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当太阳夕下时。我们捆紧我们的胜利果实,扛在肩上,满心喜悦地返回临时营地。此时,我们已经疲惫不堪,衣服满是白白的汗渍。</h1> <h1>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我们的建材终于备好了。我们就拿起锄头、铁锹、砍刀,开始准备房屋的地基。步骤是,先用砍刀把疯长的飞机草砍倒,然后把它们集中在一起烧掉,然后用锄头铁锹开辟一块平地,最后把地夯实刮平就可以做地基了。</h1> <h1> 以上工作做好以后,男兵们就开始做木匠活了。他们使用传统的木工工具如锯子、刨床、斧子、锤子等等,用木料做出了盖房所需的梁、柱、门、窗等等。把柱子立好,加固,然后上梁,我们女兵就用砍刀削竹条,竹条编成篱笆做墙,油毛毡做顶,这样,一座很漂亮的房子就盖好了。这样的房子,虽然可以躺在床上数星星,经常有蛇出没,但是,我们很喜欢它们,因为,它们是我们的杰作!</h1> <h1> 房子盖好以后,我们所就开始收治病人。我本来以为房子盖好后,我们可能会轻松一点,没想到更忙。我们的病房为了防雨季被淹,都盖在山顶上,而我们的井却在山底。这就意味着病房所有的生活用水全靠我们卫生员的肩膀挑上山。这可苦了我们这些从来没挑过东西的城市小姑娘。为了完成本职工作,我们苦练挑水上山的本领。当时我们一个小小卫生员,要挑水上山,要为病人打针换药、喂饭喂水、倒屎倒尿、洗脸擦澡、下河洗被服敷料、种菜、政治学习、上夜班、站岗等等,从早忙到晚,有时因临时加班,24小时没有合过眼,工作量超负荷。在这时,我感到很累,加上想家,经常累到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也有了一些想法,就是,我没想到当一名卫生员这么累,而且干的全是一些伺候人的工作。</h1> <h1> 虽然工作很累,我们的文化生活却很丰富。我们在跳自己编的藏族舞蹈。</h1> <h1> 有一天,我们收到一名工程兵部队的脑型疟患者,他病情危重,已经昏迷了。医生迅速进行了抢救,他被报了病危,我们对他进行了特级护理。医生用尽了当时能用的药,想尽了当时能想的治疗方法,可是,这位年轻战士却再也没有醒过来,直到最后生命火花熄灭……。他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0岁!他大概身高1.8米,很健壮,他如果不感染上这可怕的疾病,他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回国—娶妻生子—享受生活—颐养天年…。可他却永远地留在了老挝!为履行国际主义义务和军人的职责,他贡献了年轻的生命。</h1> <h1> 我为他料理后事。这是我第一次料理尸体,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死亡。我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悲痛和无奈!当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死如灯灭”这句话的含义!也理解了为什么我们援老抗美出征前要让我们写遗书。<br>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思考人生。我此时深深体会到, 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时间,珍惜生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自己对社会无限的贡献,这样的人生才过的有意义。认识到这一点以后,我变的格外珍惜时间,抓紧时间做自己觉得对社会有益的事情。</h1> <h1> 我也认识到了医疗护理工作的意义。这些援老抗美的指战员,为了执行援老抗美重任,为了履行国际主义义务,远离家乡,告别父母,在老挝热带雨林里艰苦奋斗,有的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现在他们积劳成疾,我应该像对待亲人一样的伺候护理他们,不应该怕苦怕累。<br></h1> <h1> 后来,我又遇到了许多军人的牺牲,让我更加时刻地理解了军人这个职业的神圣伟大。当我在工作上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只要一想起这些牺牲的战友,就增强了战胜困难,做好工作的信心和决心。</h1> <h1> 1978年12月8日,中央军委正式下达作战命令。命令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一场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战斗即将开始。</h1><h1>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43野战医院准备出征!医院领导做了战前动员,战友们写了请战书、决心书,积极要求参战!有的战友是夫妻双双上战场!</h1><h1> 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被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人驻扎在前方阵地附近,随时准备救治伤员。一部分人用汽车、卫生列车、直升飞机把伤员从前方送到昆明。一部分人用卫生列车把伤员从昆明运到成都各军队医院。我作为一名护士,当时在卫生列车上把伤员从昆明运到成都。</h1><h1> 1979年2月17日,中越边境战争打响,我们前线医疗所开始收救伤员。</h1> <h1> 我们全副武装,紧急集合前往昆明火车站。一列由绿色客车改装后的卫生列车停靠在站台上。</h1><h1> 我们上去一看,还挺宽敞。车内所有间隔全部拆除。中号的木床两个一并地整齐放在一侧,另一侧留出过道。列车员室现在变成了治疗室。我们做好了接受伤员的准备工作。</h1><h1> 傍晚时分,伤员到了,我们用担架抬的抬,扶的扶,把伤员送到列车上,让他们睡好或坐好。</h1><h1> 这批伤员全是断胳膊断腿的,或者身体其它部位有外伤的,或者是眼睛瞎的。他们血肉模糊但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h1><h1> 已经在祖国温暖的怀抱里,伤员们完全放松,不需要任何的掩饰。伤员们有的在痛苦的呻吟,向我们索要止痛片或者要求打止痛针的。有的伤员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肢体在默默地流泪。个别的小战士被伤口疼得大声哭泣。卫生列车像一个战地救护站。</h1><h1> 最让人揪心的是一位被地雷炸瞎了双眼的战士。小伙子从上车以后,就不吃不喝,一句话也没有,表情凝重,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小伙子20岁左右,在如花的年龄就永远告别了光明,今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都要在黑暗中度过!我们真的很替他难过。现在看来,这位小战士当时在肉体上遭受失明的痛苦,在精神上也正在遭受战争后遗症的残酷折磨,很需要心理医生的心理疏导。但是,当时部队并没有配备心理医生。作为护士的我们,只能尽量多和他说说话。</h1> <h1> 在给一位腿部被炸伤的战士换药时,这位很开朗健谈的小战士给我讲着战斗故事。我问他:“在战斗中,最让你难过的事情是什么?”他说:“是亲眼看见朝夕相处的战友在自己眼前牺牲!”他说,在一次潜伏任务中,他旁边的战士被敌人的子弹击中,鲜血直流,可是,他们现在是在执行潜伏的战斗任务,不能随便动,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亲密战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的躯体慢慢地变冷变硬……战斗结束后,战友被装在一个尸体袋里,埋在了战地上……我问他:“你那时害怕吗?”他说:“不害怕!只觉得心里有一团怒火在燃烧!战斗开始了,我喊着为战友报仇的口号就冲了上去!我是为保卫祖国而战,就是牺牲了,也是无上荣光的!”</h1><h1> 这位小战士的话,深深地震憾着我的心灵!这种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我们军人的行为准则和信仰!我也深深感到,这些甘愿为国牺牲的军人,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我要竭尽全力,为他们做好医疗护理工作。</h1><h1>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拥挤喧闹的卫生列车、那残缺的、白色的绷带浸着血的肢体,抱着自己残缺肢体痛苦流泪的小战士,要求打止痛针的喊声,那默默无闻躺在角落的瞎眼小战士,在车厢里忙乱的医务人员……。这一幕,经常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一直在想,这些伤残的战友,他们以后怎么生活?特别是那个瞎眼的小战士!</h1> <h1> 后来,战争结束了,时间又过了近二十年,人们好像已经淡忘了这场战争、这些伤残的军人,似乎很久没人提起他们。</h1><h1> 一九九八年的一天,我在昆明小西门的一个街道立交桥下看到一个人,他,40多岁,穿着破旧的六五式,右腿膝盖下没有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很落寞地孤零零地坐在桥洞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旁放着他的拐杖。他身前的地面上,放着他的求救书。我看了他的求救书,大概意思是,他是一位参战伤残老兵,现在家里有人得了重病,他因为伤残找不到工作,现在急需钱救人,所以,他只好出来这样寻求社会的帮助。我向他提供了我的帮助,他连声对我说谢谢!我对他说,不用谢,我们是战友。</h1><h1> 我走了一段,再回头看他时,我发现他还是孤零零的坐着那里,那副拐杖,那条断腿,那身破旧的六五式,我心里阵阵心酸,我的战友,你生活得好苦!好艰难!</h1> <h1> 在我的芳华中,我一直有一个愿望,我想重回课堂,我想读书。但是,对于小学毕业就当兵的我,这个愿望一直是个奢望。</h1> <h1> 一九七七年高考制度的恢复,给我带来了希望。我开始了艰苦的自学生活。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一九八0年,传了某军医大来云南招收二十名学员的好消息,我欣然报考,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但是,我还是落选了,因为只招收10%的女生。</h1> <h1> 在一九八0年七月,我终于考进昆明军区后勤部电大班,学习电子专业,一下子由小学生晋升为大专生,在迅速提高自己的文化程度方面,我打了一个漂亮战!</h1> <h1> 电大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到昆明军区军医学校电化教研室工作。</h1> <h1> 这段时间,是我芳华岁月中最舒心和平静的日子,我很喜欢我的工作。</h1> <h1> 可惜好景不长,军医学校在一九八六年宣告撤销,人员各奔东西,我们真是舍不得离开它。看着电影《芳华》的文工团撤销的场景,我真是感到旧景重现。</h1> <h1> 我后来到昆明军区后勤部军需处工作,在此期间,我因科研工作成绩突出,立了功,受了奖,被授予少校军衔。</h1> <h1> 一九九一年七月,我被宣布转业。这时,我三十四岁。</h1> <h1> 当我听到我转业的消息时,我也和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禇琴一样,躲在家里哭了一场。</h1> <h1> 从十三岁到三十四岁,二十一年的军旅岁月,,把我从一个少不更事,充满幻想的小花,培养成为不畏艰险,不怕困难,努力拼搏进取的铿锵玫瑰,这段经历,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芳华,我把她珍藏在心里!</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