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2018年元月2日凌晨,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惊醒。抓过一看,来电显示“焦多华连长家”,心中不禁猛的一怔,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老连长病卧多日,难道?......</h1><h1> 果然,手机里传来焦嫂低泣的声音:</h1><h1> “建生,老焦昨夜十一点突发心梗没救过来,他走了......”</h1><h1> “什么!”我非常吃惊地大喊一声。前些日子老连长在电话里还用微弱的声音命我把新作《魂铸江巴斯》念给他听,怎么今日竟成永别?</h1><h1> 四十多年的父兄之情禁不住一一脑海回现...... </h1><h1> </h1><h1> 谊结江巴斯</h1><h1> </h1><h1> 1976年12月我参军入伍,来到西北边陲中苏武装对峙、苏联陈兵百万、大战一触即发的阿拉山口侧翼的江巴斯边防连镇守边关。</h1><h1> 那时,大我一轮刚满三十岁的焦多华是连队的副连长,负责军事训练和执勤巡逻。相近的性情使他对我这个喜文好武的新兵稍加几分偏爱。训练场上,他不苟言笑,威严如父。业余时光,他平易待人,谦和似兄。防区内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他了然于胸。战士们的一喜一愁、一苦一乐他挂记在心。大家有什么烦心事都愿向他倾诉、求教。</h1><h1> 一次,在巡逻归途的马背上我好奇地打问起他的身世。他告诉我,1964年12月,年仅18岁的他自新疆阜康参军入伍,来到艰苦边远的雪海边陲阿勒泰,在军分区骑兵独立营镇守边关。由于各项工作成绩突出,于1967年6月光荣加入共产党。1968年11月,为改变长期以来我中苏边界有边无防的历史,防备敌人侵我国土,他奉命调防博尔塔拉,徒步来到中苏边境最前沿的江巴斯建站设卡。一次,在为拉运战备物资的马车补胎打气时轮胎意外爆炸,崩伤他的双眼,造成视力下降,留下残疾。为照顾他,上级拟调他到团部机关工作。可他却说咱文化水平有限,还是在边防前线的基层连队心里踏实。于是,他婉谢了上级的好意,放弃了妻儿的团圆,在无路无电、人迹罕至、风烈沙狂的江巴斯边境前沿的大山沟里一干就是十年。听罢介绍,我对这位父兄般的连队创始者、边关守护神敬重之情油然而生。</h1><h1> 1977年5月,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后,焦多华作为优秀边防军人的代表,被推荐第一批赴京瞻仰毛主席遗容。1979年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一级战备前夜,他升任江巴斯边防连连长。他鼓励我要立志扎根边防,苦练军事本领,争取早日入党。不久,我受命担任四班班长、连队团支部副书记,当年8月光荣入党,随后被推荐为候任排长。四年之久的边关军旅生涯,使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战友之情、父兄之谊。</h1><h1> </h1><h1> 失联退伍后</h1><h1> </h1><h1> 1980年12月,由于部队不再从士兵中直接提干,我便复员退伍,被安置在奎屯市邮电局当了一名外线工。</h1><h1> 在那没有电话、手机的年代,人们之间相互联系的方式唯有书信往来。上班后的第一天晩上,我便给焦连长写信报告分别后的情况,但一连两封均无回音。我猛然想起他曾对我说过: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文化水平太低,拿起笔来比枪还重。此后几年,在其他战友的来信中,我得知焦连长在江巴斯坚守15年后被调到团部、分区从事后勤工作。再后来又被调到精河县武装部工作。又过几年,随着熟悉的战友们相继复员离队,焦连长仅有的一点信息彻底断绝了。</h1><h1> </h1><h1> 十年喜相逢</h1><h1> </h1><h1> 1990年初春的一天下午,泪别江巴斯军营十年之后已任职单位中层领导的我接到门卫电话,说有战友来访。我急匆匆地飞奔至单位大门,只见苍老许多的焦连长正站在门外冲我笑着。如同寒夜里寻见久别的亲人,我飞身上前与老连长紧紧相拥,男儿之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h1><h1> 焦连长告诉我,1986年4月他转业后回到家乡阜康。先是被安置在阜康市九运街镇人武部任部长。经常组织民兵开展军事训练,并组织各族民兵深入山区林场开展山林防护。由于日夜操劳,患上了高血压、类风湿和心脏病,体力愈发不支。后来被调到阜康市老干部活动中心工作。主要任务是为闲来打牌看报的老干部们端茶递水,扫地送报。今天是陪护老干部们赴伊犁旅游,途宿奎屯,方得一见。闻听至此令我肃然起敬:一个舍身戍边二十年,把青春年华全部献给了国泰民安大业,自己本身即为一名老干部的军旅功臣,转业后党叫干啥就干啥,没有丝毫怨言。不愧为党之忠臣,国之栋梁啊!我当即对老连长说:“调您来我单位管理基建怎样?”焦连长说:“你管得我一时,管不了一世。年纪大了,图个党政机关工作还算安稳,不再折腾了。”</h1><h1> 那晚,我俩都喝醉了。 </h1><h1> </h1><h1> 苦寻又十年</h1><h1> </h1><h1> 奎屯一别瞬间又过十年。此间,先是有了电话,后又有了手机。但苦于没有老连长的电话号码和半点音信,故此,与焦连长又处失联状态。每每想起他,总牵挂着身体怎样了?还在工作吗?</h1><h1> 2004年6月,担任单位主要领导的我奉调省会乌鲁木齐,与百公里之外的阜康更加接近。对老连长的牵念之情驱使我加快寻人步伐。我责成阜康市邮政局领导动员有关片区邮递员,前往市委、政府机关多方探寻焦连长的下落。不出半天功夫便有喜讯传来。据市委组织部提供,焦多华退休后现住公园六号小区,并告知了家中电话号码。获取这一喜讯后,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老连长家的电话。“焦连长吗?”几个字刚吐出口,电话那头并不知我在寻他的焦连长立刻回问道:“听口音你是建生吧......”</h1><h1> 一别十多年,闻听此言我不由再度哽咽。 </h1><h1> </h1><h1> 晚年悲怆泪 </h1><h1> </h1><h1> 复联后一个周六的上午,带着些许米面肉油,我驱车来到阜康焦连长家中。事先没有告知,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心里盘算着今天一定要与当年带领我策马挎枪、驰骋边关的老连长倾诉衷肠,一醉方休。</h1><h1> 未料敲开门后,只见焦嫂扶着一位双目失明、步履蹒跚、拄着拐杖的老者迎面而来,不由得令我大吃一惊。看着与十年前判若两人的老连长,一阵酸楚袭上心头。老连长则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h1><h1> 望着满目惊疑的我,焦嫂递来热茶,打开了话匣。她告诉我,焦连长自老干活动中心退休后,身体越来越差。高血压、心脏病、类风湿加重的同时,这两年又引发糖尿病并发症和脑中风,造成单脚截趾、间歇性失忆。加之早年眼伤发作,导致双目失明,病床久卧,难以出门。每当清醒之时谈起战友,你是他常挂嘴边的人。闻听此言,令我感慨万千:当年在雪雨边关军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视每寸国土为生命,把青春年华都献给了戍边大业的忠诚卫士,如今却要在黑暗之中苦熬余生。离别之时我问老连长眼下最需帮助的是什么。他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外孙女大专毕业许久了,一直找不到工作而由我供养,这是我最大的心病。”我立刻答到:“让她下周就来乌市找我上班。”随后,我为她解决了大学生安置指标,使其成为大型国企的一名正式员工。</h1><h1> </h1><h1> 依惜诀别情</h1><h1> </h1><h1> 首次见过老连长后,我便给自己定了一条制度:平常时日电话问候,要事相告孙女带话,逢年过节前去看望。凡有四面八方战友来乌市,带着他们前去看望老连长必是重大活动安排。每有战友探望聚首,便是重病中的老连长最为开心的时刻。</h1><h1> 2017年7月,为纪念建军九十周年,记述我四十年前跟随焦连长在边关国门战斗生活的军旅文集《魂铸江巴斯》成稿。作序之人我首先想到了老连长。尽管他已双目失明,不能提笔,但可以口述记录成文。于是,八一前夕我又一次专程赶赴阜康。没料到,老连长正患急性肺炎住院,虽不让家人告诉整日忙碌的我,却天意般被我此行遇到。面对病床上发着高烧的老连长,我十分忐忑地说明了来意。焦连长微弱地说道:“序言勿长,你帮我打个草稿,能表达我心愿即可。出书后记着送我一本。”一旁的焦嫂止道:“你又看不见,要书何用?”老连长喃喃道:“我让建生和外孙女念给我听。”</h1><h1> 书印成后,第一时间我在电话中把序言和目录读给了他,并约定忙完这阵专程前往送书。只是由于忙于出差、参会、学习,一直没能成行。未料此愿未了,噩耗传来,落下不可挽回的遗憾。</h1><h1> 大厦高矗,始于基石。基石之源,来于坚砾。焦多华---边关国门下一粒默默无闻的戈壁砾石。倾尽半生芳华,用生命捍卫了祖国的领土半寸未丢。即使在晚年最为艰难困苦的时刻,仍永葆一颗初心和军人本色,从不居功自傲,从不向组织伸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正是有了千千万万个焦多华用坚挺的脊梁支撑起共和国民族复兴大厦的基石,方使得盛世中华歌舞升平,国泰民安。</h1><h1> 永别时刻,再给老连长敬上一个军礼,祈福您老一路走好。如有来世,建生愿随您再度携手并肩爬冰卧雪风餐露宿江巴斯。<br></h1><h1> 敬爱的焦多华老连长永垂不朽!</h1> <h3> 国门卫士焦多华</h3> <h3> 深山营房</h3> <h3> 当年瞭望塔及作战工事</h3> <h3> 守卫国门界桩</h3> <h3> 风雪巡逻路</h3> <h3> 战备训练场</h3> <h3> 自娱自乐的战士演唱组</h3> <h3> 出席军分区党代会</h3> <h3> 对祖国和人民忠诚如山</h3> <h3> 服务老干</h3> <h3> 久别重逢</h3> <h3> 战友相聚</h3> <h3> 医院看望</h3> <h3> 抱病作序</h3> <h3> 不朽父兄</h3> 共和国丰碑<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