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荷衣欲动

千方百剂

　　荷衣欲动四个字，取自红楼梦中描写警幻仙姑的句子。十八岁那年初读红楼梦，看到这几个字，想到的是儿时我家附近的荷塘。

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母亲规定，每天早晨要沿着荷塘晨跑。刚开始是不情愿的，只盼着下雨，渐渐地，开始迷恋上荷塘了，每天不去荷塘走一遭，就感觉少了什么。读中学时开始住校，每个周末回家，都要去荷塘边漫步，那是我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春天的荷塘很幽静，偶有几支细嫩的荷杆从水中探出头来，偶有几片嫩绿的荷叶浮出水面，提醒人们，水面下正酝酿着夏日的繁华。

　　秋冬的荷塘有些凄凉，叶杆倾斜倒伏，呈黄褐色，没等你留得残荷听雨声，残荷也被收拾干净，还要挖出莲藕。这时，大人小孩的注意力转移到餐桌上。由于塘泥肥沃，莲藕的个大，又是野藕的品种，蒸熟或炖汤，那又香又糯的滋味，令我终生回味。

　　藕根用来做藕粉，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多营养保健品，藕粉是我们最好的营养品。每次将那种略带一点灰的透明的半固体一勺一勺送进嘴里，总舍不得马上咽下去。藕粉，成了我儿时最爱的食品。

　　最让人留连忘返的当然是夏天的荷塘了。短短的几天几夜的时间，还没来得及观察小荷尖尖角上的蜻蜓，荷叶便撑开伞，肩并肩铺开了，紧接着，粉色的荷花也争先恐后的开了。

夏日拂晓的荷塘是最迷人的，踏着薄雾走出家门，心情象被牛奶洗过一样，柔软而清新，不远处，医学院的广播刚刚响起，让人不由地加快了走向荷塘的脚步。

　　首先映入眼帘是满眼的荷叶，颜色是碧绿的，晨风拂动，叶子象流动的绿色的琼浆，铺满了眼底，流进了心里，让人想置身其中，与这绿色融为一体

荷花在荷叶中亭亭而立，粉红中略带一些白色，美而不艳，嫰而不姣。

最喜欢半开的荷花，花瓣很有层次地一片片微微张开，金黄的花蕊若隐若现，像是少女微笑的脸庞，虽近在咫尺却不忍触及。

荷叶上面露珠滑动，荷花身旁薄雾轻绕，比起朱自清笔下夜晚的荷塘，更像笼着青纱的梦；荷叶荷花的香味呢，却不像远处高楼的歌声般渺茫，而是伸手可及，馨人心脾的。

高中时读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心中总是涌动着别样的情愫，当时课文中有一段是要求背的，早自习时，满腹诗书的唐承云老师几次停在我的课桌旁，听我诵读。当时的我，脑海中有画面，内心带着感情，自然是声情交融，有些感染力的。

　　这个时候偶尔会有刚成熟的嫩莲蓬，从莲蓬中取出莲子，嫩嫩的绿色，一颗颗可爱极了，剥开皮，露出白白的莲子肉，清香可口，甜而不腻。“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大约是指这样的莲子。

只是，这时的莲篷一般是不准釆摘的，要等到老一点，变成褐色，摘下，取出莲子，晒干，送交食品公司。因为难得吃到，至今念念不忘，碰到菜市场有卖，一定要买几个回来，一饱口福。莲子的清香总会让我仿佛间又回到到昔日的荷塘。

　　晨曦微露，柔和的晨光洒在荷叶、荷花上，洒在身上、脸上，荷叶荷花的颜色更生动了，更清晰了，内心也跟着温暖明媚起来。

　　当时我想，荷叶荷花的颜色应该是世上最美的颜色，如果能以它为布，裁作衣裳，一定美不胜收。

巧的是，后来我真的有了一套这样的衣裙：衣服是荷花那样的粉红色，胸前用白色丝线缝上立体的花瓣，裙子的颜色与荷叶的颜色有些差异，有点偏蓝，不过也算如愿了。

　　这套衣裙虽不时尚，却是我年轻时的最爱，第一次与男友出去旅行，选择去了杭州，穿着这套衣裙来到西湖，

走过苏堤、断桥，

看到了莲叶无穷碧，荷花别样红⋯⋯

　　但在我内心深处，最美的还是儿时的荷塘。

　　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教语文的班主任陈玉蝶老师也来了，我对语文的偏好以及心中些许文学的情怀，缘起于她。席间，陈老师问我，为什么微信名是荷衣欲动，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此文算是再交一篇作文的练习。

　　岁月的脚步从不停息，光阴的故事永无结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不同，景也不同了，当年的荷塘早已是衡阳市太平小区小学和实验中学的操场，消失岂只是荷塘⋯⋯

　　2018年新年来临之际，也以此文记念远去的、永远的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