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巅峰，我的5000+

晋人秦氏

登顶四姑娘山这个目标应该说是2009年秋定下的。徜徉在海子沟那色彩斑斓的油画里，仰望对面那座雪山，对于一个热衷于山地户外的人来说，如何能不冲动？丘山与林木可以作证，那一天，我似图向上一点，再向上一点，为的就是更近距离的触摸她，雪线之上那银白色美丽的脸庞。

后来做了一点功课，知道一个如我这等普通的户外爱好者要攀登四姑娘山可以选择大姐峰和二妹峰进行尝试，又得知西安冰岩户外俱乐部就有这样的活动安排。我依然记得当年那个兴奋的样子，第一次报名二峰后种种的幻想。

事情就是这样，你得要先有计划，没有计划何从谈起呢？但有计划未必一定能够成行，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个也不行。那一年报名后最后活动取消，因为映秀地震，道路塌方。后来的几年里二峰攀登成为我越来越强烈的念想，了解的越多也越有所畏惧。试想，海拔不过3000+的秦岭诸峰每次爬起来都那么吃力，何况一座5000+的雪山？那可是是实在在的雪山啊。高度的背后是缺氧，5000米的海拔含氧量只有日常生活环境下的50%，而缺氧带来的高反，那个难受，在拉萨时感受的刻骨铭心。当时我打湿了宾馆里所有能打湿的东西，依然口干舌燥，前额木后脑疼，难以入眠。

最近这些年有意的强化了自己的户外训练，结合跑步，让自己的体能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退化。任何事没有难度那就不叫事，也不会给你平庸的生活带来丁点美好的回忆。冰岩的“2018触及巅峰，四姑娘二峰”的活动一推出我就立即报了名，开始倒计时。2017.12.30我们一行从西安北客站坐高铁出发，于中午时分在成都东站与其他队友汇合，晚间抵达日隆镇（海拔3250米）入住龙堂山庄。当晚客栈老板协助在景区办理完户外运动手续（大洋150），第二天约10点左右从客栈出发，徒步前往19公里之外，海拔4307米的二峰大本营。

迎新祈福，进山朝拜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像我们这种徒步自虐的人也很少，绝大多数的人定了马匹，骑马进山。冬天到四姑娘山可游览的元素不多，万木枯槁，结冰的湖面也小的可怜，来者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二峰去的，晚上入住大本营后整个营地约100多人，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色下也很壮美。同是一轮月，但在营地的上空，四周山色幽暗，显得更亮大。

在营地，我们住在一所石屋里，发电机提供电力，也就供照明而已。发电机的马达声伴随了一夜，让本身也无法入眠的夜晚多了一份陪伴。石屋不大，干石磊砌，到处都是风孔。正常也就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样子，挤满了我们十三位身材并不瘦弱的大男人，地上下脚的走道里还躺了俩。能睡吗？不能。高反，马达，只能侧身而卧……就这样一直熬到凌晨一点半的样子，实在是等不到原定的两点起床了。不过，在营地能住在屋子里而不是帐篷里，就好比入住的城区别墅而不是民居，待遇已经是相当的豪华了。

早餐是大米稀饭和饼子，传奇一再讲要吃七分饱，一来高海拔难以消化，二来饭后拔高不舒服，我喝了两碗稀饭，没敢吃饼，包里带了点馕和牛肉，以备饥饿补给。列队，点名，确认OK后随队伍开始拔高。没走几步，我就觉得冲锋衣不应该穿在身上，这样一旦冒汗冲锋衣里边就都湿了，到垭口风吹就难了。我停下褪去冲锋衣，本来就在队列后面，又落下一些。多年的登山运动让我上行时的体力耐力练的还可以，在第一段拔高完成后，我追上了向导带领的第一阵营，六个人。这儿我得说，对爬山而言，年轻有年轻的优势，但年纪并不是障碍，与我同室的队友“空省”大哥，专门从云南昆明过来，五七年出生，算是我们当中最大的，但却是一路一直走在最前队的。

开始一段都不算难，即便一出门就拔高，但到绝望坡那就难度瞬间增高了，天黑的好处是看不见四周，不会因为坡度的陡峭和遥远给自己带来心里压力，低头走路，大口喘气，克服高反的压力，一点一点向上。一路上行，遇到很多半途撤下的，多半都是走到垭口没有挺过去。垭口处海拔大约5000米，那里风大，很容易失温，也是心里第一个极限。跟着向导的好处是，走到哪里该停该补充他很清楚，不会让自己陷入盲目乐观和悲观。在垭口前我加了冲锋衣，那风就是一把软刀子。

绝望坡后还有大绝望坡！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叫“走路”了，真的就是一步一步往上挪。而且，是段乱石坡，不好攀爬，还很容易走错路。我因为肚子不舒服，早餐后没有清空，在大绝望坡前走到大背石后解决了一下，与前队分开了，还真的走错路。还好多年的户外经验让我发觉，前面两盏灯光走错了，其实路就在左侧不远。基本的速度是，走十几步，停十几秒，就这样，居然慢慢的将头顶遥不可及的灯带走完了。

7:10分抵达距离山顶几十公尺处，我们前队几位坐在那里等候日出。这个地方不错，侧面有两块石头，正好挡住大风，我也坐下来，留出左边的路。等了半个小时，只见天的边际慢慢变亮，就是不见太阳。向导让大家起身，不能再等了，不运动会失温的！有位队友还想等。向导提高了嗓门，你想失温吗？！我们继续向上，大约10分钟的样子，有人喊，太阳出来啦！我赶紧回头，果真，一轮红日！2018年的首轮红日就耀然越在遥远的天边群峰之中。

第一次在新年之际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海拔5454米，无数次仰视的幺妹峰就那么近距离的站在我面前，她那么挺拔，那么秀美，真不愧“蜀山之后”的美誉。晨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仿佛羞红了笑脸迎接前来亲近她的人，她那一身银装是那么耀眼素洁，这一方雪域，因为她而被世人瞩目，众生朝拜。我是废了劲背着单反上去的，能放下的都放下了，为的就是登顶后多拍几张。为了防止低温电池电力不足，还带了热宝，充电宝，都是挺有分量的玩意儿，可是下山后发现自己并没拍几张。大约是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吧。二峰峰顶空间很小，勉强能站十几个人，风又很大，所以，停留的时间也就是拍几张照的时间。向导和领队帮我拍了两张，我帮领队拍了几张，我们几位拍了几张合影，挥手与幺妹告别。

有着东方阿尔卑斯之称的四姑娘山有很多动人的传说，过去的人们将人间最好的美德都赋予给她，祈求她的庇佑，这也是人类心底希望与自然和谐相处最本能的愿望。是的，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又算什么呢？这大地之上的一草一木蝉虫蝼蚁飞禽走兽都是地球上的一份子，谁比谁牛逼多少？昨日，下撤途中，大约5000米左右，一只似松鼠的动物在我眼前极速而过，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原以为这样的高度，一般的飞禽也不会抵达吧，怎么还会有松鼠？但的确如此。与巨大的山体相比，村庄是看不见的，与浩渺的群山相比，城市是看不见的，在地球之上，万事万物都不过是粒度大小不等的一个点，而在宇宙之中，地球又算什么？

四姑娘山的传说也是一段凄美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日隆镇有个叫阿郎巴依的小伙子与邻寨的一位姑娘结了婚，生下四个十分美丽的女儿。四个姑娘中，最漂亮的要算个子最高挑的四姑娘了。后来，从外乡来了一个叫麻尔多拉的妖魔，除了吃人饮血还想霸占阿郎巴依家四个漂亮的女儿为妾。为了保卫家园，阿郎巴依同麻尔多拉展开决斗，后被魔王害死，并丢失了让魔王害怕的日月宝镜。四姑娘决心替父复仇，她走遍嘉绒地区的所有神山，请求它们教给她降伏魔王的方法，她走遍所有的寺庙，学会对付魔王的手段，凭着聪明和智慧几次战胜了魔王，为日隆镇赢得了许久的安宁。魔王不甘被服，最后的一次厮杀中，它使出所有法力，当三个姐姐无力抵挡之时，毅然一起变成三座大山压在魔王的身上。可是魔王的法力无边，眼看三个姐姐压不住了，四姑娘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座更雄伟的大山，坚实地压在魔王的胸膛上，然后将找回的日月宝镜往空中一抛，让所有的积雪变成了千年冰封。村民们看到四位活波可爱的姑娘转眼之间变成挺拔的雪峰耸立在眼前，不由痛苦失声，跪倒在地。从此，每年的农历五月初四，人们都要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四姑娘山脚下，来到锅庄坪举行盛大隆重的拜山仪式。这一习俗流传至今变成每年一次的朝山会。

从地质结构上看，四姑娘山山体表面都是崩裂的片状岩，大大小小的石片再仔细看又分成了若干层，石片之上有很精美的图案，有的像极了千层底儿，有的像极了各式壁画，千奇百怪，尤为有趣。

我有登高必捡块石头的习惯，这样若干年后看见这些石头会勾起很多回忆。每块石头上我会写下日期地点和海拔这些信息，是自己双脚带领自己领略大好山川的见证。

如果说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就是最近天气太好了。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好天气让我们攀登的难度降低，视野空阔，一睹幺妹和群峰芳容，也让我们携带的冰爪基本失去用武之地，失去了雪山攀登的另一种感受。30日晚，车过汶川后盘桓在山道上，有雪花飘落，至使道路一度因路滑拥堵，心想，不远处的四姑娘山上一定应该是白茫茫一片了。哪曾想，即便抵达二峰峰顶，也没有看到心中的想象。

本次我们出发冲顶23人，前前后后有18人完成所愿，另外5人因为高反很遗憾的没有上去，据说，这是冰岩自组织二峰登顶最圆满的一次。这其中，几乎所有队友都是忍着极端的高反痛苦上去的，有的甚至边走边吐。我也属于那种高反厉害的体质，再加上一路疲顿，前晚又没休息，上行过程中后脑勺一直疼。忍耐和坚持是挑战极限的不二法门，如果心里放弃，瞬间就会崩塌。而且，情绪是会传染的，我们的一位队员在垭口因已经感受到失温的威胁而下撤时，他前后相随的二十多位四川人就都跟着一起下撤了。下撤也是一种积极的选择，挑战不是和自己的生命对抗，积极进取量力而行行稳致远。

早上两点钟的粥在12左右多返回营地后已经全部消耗完了，虽然携带了补给，实在也懒得取。我们几位没有多停留，打包好东西随二狗领队先行下山，我心里想着就是赶紧到打尖包吃碗泡面啊。最后还是没有挺到，半路吃了点馕和榨菜，饥饿感总算缓解。到达打尖包后补充了一瓶可乐，每次运动过后，得一瓶可乐解决干渴问题，别的喝了没用。

返回山庄后在火房烤火，老板说你没登顶吧？我说到顶了。老板可能觉得我们下来的太早猜想我们没有登顶。老板说，你厉害！有的人来四五次才可能登顶。这话好受用，让自己的虚荣心又小小满足了一下。返回时在车上，我和空省大哥总结这次冲顶活动，按照我们的状况，其实可以再晚一个小时走，那样不必在山顶等太久。等候日出的半个多小时里，我有两次差点瞌睡着，那样很危险。那种状态是不由自主的，缺氧低温人就会木木的。

回程不远，又看到壮美的云海，此程算是相当的满意了。有队友说，能轻松拿下5000+，准备6000+吧。实话实说，结局看上去也许很轻松，上山下山始终保持在前队，过程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爬山的人就是这样，上山流着汗咬着牙骂自己有病，下山马上规划下一座山峰。如果要问为啥会这样，答案都在山顶。

美永远在前方，未曾抵达的彼岸永远魂牵梦绕。感谢冰岩，感谢传奇和二狗，感谢一路相伴的队友，6000+，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