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婚照间的岁月记忆

李祖庚

　　元旦夜，与妻子相识，相爱整整45年。两人靠在沙发上，你一段我一段，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起那些幸福的往事，两张婚照，漫长的40年，快乐和痛苦，幸福.和苦难全在里面，做成美篇，让岁月定格下来，慢慢品味。

　　这是我78年结婚时的婚照，当时刚有婚纱照，只有少数几个大的照相馆能照，我在上海的邻居有个在上海照相馆工作，见我与妻子的形象尚可，建议我去他工作的相馆照婚纱照，假如被选中放进橱窗，不但省了照相的钱，还能让来来往往的行人欣赏。

和妻去相馆，婚纱和西服都是相馆的，还有一条领带和一只只有上海才有的假领头，一套三张，内心在打鼓，当年月薪只有三十几元，万一选不上，几个月的工资換成画片了。拍了二张，再也不敢再拍了，邻居也很无奈，带我们在前台结账，两张照片，放大十八寸，着色，好象是六十多元，放在今天也就一包香烟钱，当年可是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呵。想起这些，让人哑然失笑。

　　这张是去年因要领取上海的独生子女补贴，因结婚证遗失补办而照的。

要补贴出示结婚证无可非议，但要补办一张结婚证，要证明我和妻子是夫妻，要证明独生儿子是我们俩的孩子那就需要一大堆相互印证的证明，似乎在解一道复杂的几何题，我们开始上海，天水间的快递马拉松，退休多年，结婚四十年，找人，找当年的留档困难重重。前后一个多月，恰逢克强总理一次关於要证明我妈是我妈的批评后，借到了东风，新办了结婚证。照下了第二張婚照。

　　两张结婚照相隔40年，岁月无情呵，当年显露的那种青春活力，那种勃勃生机在第二张中一点痕迹也沒有了。一阵伤感。

认识我妻子时她才19岁，记得是在我师付家。那是73年元旦夜，灯光下楚楚动人，文静不失大气，是个美丽的女孩，是我心目中想要的女孩，微微含笑的嘴唇和水灵灵的眼睛流露出少女的单纯，从那天起我们就开始人约黄昏后，在月光下，在牛头河边，在铁道沿线，谈工作，谈家庭，讲往事，讲心愿。她身上显示出一种女性独特的气质，她的举手投足都显出恬静和温柔神态，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总让人想接近她

她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纯朴而心灵干净，有着乡土味的女孩。

象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一样，我选择了她。

我恋爱了。那阶段特別开心，心胸也象海天一样清爽宽阔了。我突然觉得生命是那样的充实，新鲜。

当然我们也谈到了家庭，她告诉我，她从农村走来，她的婚姻要父母作主，比例是70%。我告诉她，：“按数学四则运算法则四舍五入，你父母同意你也肯定同意”。她说：“行。”我告诉她我明天就回上海找你父母。

　　当晚我就请假，第二天已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到上海的当天我就去了她家，第五天她就接到了我的电报：你父母同意，速回上海加深感情。这份电报传阅了大半个車间才到她手，成为伴她几乎一生的笑话，也有了意外效果，沒有人再来追求她了。

男子汉的勇敢和果断征服了她的心。

度过了令人牵腸挂肚，如火般热恋的六年，我们结婚了。婚礼沒有任何仪式，沒有主婚人，沒有证婚人，沒有婚纱，更沒有伴娘伴郎，牵纱的童男童女。我身藏蓝的麦尔登中山服，妻是铁锈红的中式棉衣，就算是礼服了，同学，朋友赶来祝贺，那时不讲究送厚礼，大家除了祝福外送了些精致的记念品。 厂里给了我间单身宿舍，15平方米，厨房也只能在房间内栏一个角落，当时说结婚有房子也就不错了，何况我们还买了几件在当时当地还算体面的家俱，一式上海型的。这是六年内我和妻子共同节省的每一个铜板添置的，如此简朴的婚礼以至于我还沒给妻子买过一个结婚纪念品，到如今我还很內疚，还特別感谢她的宽容，她的豁达，她的善解人意。 不必过多描述这一切，六年的恋情足可使今天那么多让我们耳闻目睹的現代浪漫苍白乏味。

　　婚后，妻子用善良的心和灵巧的手操持家务，她在这方面是个天才，用很少的钱办很多事，每年还要节省一笔钱来看望父母，把最好的食品和衣物总让我和孩子先享用。

　　妻出于农家，对大自然有着特殊的亲近感，每到休息日，就准备好简单的食品到附近去爬山。登上山顶，极目远望，山间升溢着白雾，一丛丛绿树，埋在树丛中的农舍冒着炊烟，一家人都会流露出压不住的欢悦和心满意足。

　　夏天里更是最开心的季节，每当日落西山时她就会小鸟依人般挽着我的手臂在马路上溜达，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象一对初恋的情人。

还有个秘密，只有在这时候她才对我的抽烟表现出无限的宽容。坐在牛头河湾的河堤上，点燃一根烟，海阔天空地胡吹，妻却象个孩子般静静听着。那一刻，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欢畅轻松感，一天工作的疲劳烟消云散。

妻说，是为了让我们清苦的生活多一份快乐。

孩子到上海读书，妻也回上海陪读。我将要在几年的日子里寂寞生活。我害怕孤独到了坐卧不安的地步。回天水的第一天，当我独自一人步出火车站，背着沉重的行李孤独地走进清冷的房子，心里由然产生一种酸楚的感觉，真想扑在床上痛哭一场，。我就要开始漫长，沉重的，每曰每时都牵挂在思念的痛苦中的单身汉日子，我没思想准备，情绪很低落。

　　没等我去信，妻子就来信了，写道：“结婚这么多年沒分开过，你还没给我写过情书呢！该补上了。”我们开始通信，起始半月一封，后来一周一封，在分别的二年中从未中断过。后来我也回了上海，那几十封信成为我此生唯一的收藏，妻子说：真应该买上个华贵漂亮的小木盒来收藏这些宝物，我照办了。

　　我们这对人生伴侣携手走过40多年的漫漫人生路，和其它家庭一样，过去有过，现在也还有种种的不如意乃至于小冲突。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是永远的人生伴侣，我们珍惜的是我们自己。

苍天作证，我深爱着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