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路收藏我的脚步（十一）青城问道

何先学

大约六点醒的。醒了也不睁眼，闭眼遐想是我的爱好。所以我就闭着眼把很多的好事和坏事都回想一场，又摸索着把放在床上的手提打开听音乐。在听音乐的过程中对今天的活动做了决定：去青城山。

　　早晨没吃饭，只是填了一肚子水果，又买了水和水果，以备路上用。从都江堰到青城山不远，照样是打的去的。

到的青城山门前，偎上来四五个女人，她们怀着对钱的渴望的眼睛温情似水地看着我，小鸟一样又甜又柔地问我要不要导游。我说我穷，在家吃饭都是靠噌，哪有付导游费的阔绰？等会你们给别人讲解时，我一定蹭过去，并且保证认真听讲！她们扫兴走了，吊着脸也就罢了，还撅着肉肉嘴！又过来几个精壮汉子，他们热情地请我坐滑竿。我说父母生给我一双脚，当然就要好好用它，免得父母生气，怪我嫌他们给我的一双脚不好。他们也会说话：老板，要是所有的游客都呛你那个样，我们还生活啥子？我说你们不要着急，总有一些懒汉和钱包里装满公款的人，会带着小妹照顾你们生计的。

摆脱这些纠缠，我进去了大门。只扫一眼，我就认定这是一个好地方。

　　青城山古称丈人山，中国道教发源地之一，距都江堰市区16公里。抬眼望了，满山林木青翠，石梯千级，栈道弯曲，苔印幽径。青城山分前、后山。前山是青城山风景名胜区的主体部分。我上的就是前山。前山文物古迹众多，主要景点有建福宫、天然图画、天师洞、朝阳洞、祖师殿、上清宫等。

游客熙攘，大多沿左手栈道上山；果有游客坐滑竿，还有很多坐缆车上去。右手边一小径少见人气，我求静，便奔那去了。

问道者多与求佛者类同。既然来问道，何必扎堆嘻哈热闹着图安逸呢？连个清静山道都不愿意用脚板丈量，道从何来？既然眼前现有的静都拒绝，又何处悟道？我不是得道者，但我清楚，修身养性养心，绝非红尘闹市可得。我自然选择山林幽径独行。

耳畔真的清净了，此时却有嘻嘻哈哈叮叮咚咚的水声闹入耳中。驻足拨开藤和草，见了径下有一条小溪，那些从山上泉眼或石隙汩出的水，简直就是这山林养着的稚童，它们无拘无束，清清凉凉清清亮亮地在山涧蜿蜒行走着，身上泛着草木的翠色。它们遇到裸露企图阻挡它们路径的树根或斑斓石头，就前推后拥或躲躲闪闪过去了，那些似琴瑟似丝竹似箜篌的声音，那些似顽童嬉笑似少女娇嗔似少年无忧的声音就这样形成了！

这样的水声让我怀想童年故居两旁的小河，想起我姑姑家菜地下方的渡头江水。那些小河里有螃蟹和鱼虾，是我童年最喜欢摸捉的东西，到现在，我的掌心里竟然还有那些鱼儿的滑溜和冰凉感觉。而耳边自然有奶奶不让我下河水的呼唤和表弟表妹们的惊呼。

此时，我当然要下水了！光脚踩着饰满暗绿色青苔的滑溜又清凉的石头，拨开纠缠不清的藤和草，在溪间走起来。因藤草拨开见了阳光的溪水更加活跃了，阳光本想把草叶和树木的影子盖住流水，可是，我看见没有一滴水听从阳光，它们总有办法逃过阳光，跳跃着，旋转着从我的脚踝流过，阳光就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斑斑驳驳在水底的青荇上晃呀晃的……

　　上得岸来，山道更加弯曲，也更加陡峭窄小。黄泥土路旁时见涓流或泉眼，路就很湿很滑。我干脆脱了鞋光脚走。光脚触地面，我心一激，那集合了水的湿、树的荫、草的绿和鸟的清高鸣唱的地气，从脚底心电闪般升腾到我的丹田，很久以前光脚丫在山上采摘百合花或光脚丫在森林拾蘑菇的味道在我的现在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我曾经的少年此刻就行走在我前面，他身形孤单，灵魂也孤单，只有幼小心灵已经萌发了小鸟一样扑扇翅膀满天满地满世界飞翔的想象……

　　路上人愈少，林木更深。那些野姜在树下长势茂盛，竹子的墨绿在林间气势磅礴。空翠四合，峰峦溪谷和亭榭掩映于林木。那些亭榭取材自然，不假雕饰，与山林岩泉融为一体。

我一步也不歇，时而揉捻野姜叶子闻它的味道，时而边唤着名字抚摸开在路边的花朵，并且和它们说话。我从来就认为这世界的一切都有他们的语言，只是自以为是的我们人类不懂而已。我忘记了饿，渴了就掬一捧山泉水喝，我把买来的水齐齐放在路边，任谁拿就拿吧！还有哪种水比得上这从大山从林木体内汩汩流出的液体更纯净更甘甜呢更营养？

我光脚踩着滑溜又清凉的黄泥或石板只管往上走去，我要到最高峰——上清宫！去那里问道。

　　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可惜呀，他为什么没能成为普罗大众信奉的宗教呢？老子的自然，庄子的超脱，应该是我们心灵的营养。但是，现在的我们除了浮华和躁动，哪里还守得住清与静？作为中国文化的土特产，道教具有自已独特的个性独特的魅力，近两千年来对中国古代的政治、思想、学术文化民俗等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道教是在中国古代社会宗教信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种宗教，具有民族思想和信仰的特征。它的信仰根源一方面来自中国古代社会的原始宗教意识，或者说早期人类对自然现象虚幻的反映，认为万物有灵及灵魂不灭的观念；另一方面则是先民的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其次是神话和传说中对鬼神的祭祀。中国道教从创教的1800多年来，一直道脉不断，从南北朝时期道教西传后，道教影响遍及东南业各国，老子《道德经》，是目前世界上最多的译本。老子有关“道”的理论,早已经成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但我们现在即使问道，也大多是凑热闹罢了，甚至在问道的途中，也是各自怀着厚重的功利心。

　　我终于到了海拔1260米的主峰老霄顶。这里果有众多男女表演他们的虔诚。一个道长来我跟前，行了拱手礼，口称无量观，问我何求？我向道长深深一揖，回答道长：问道，无求，多谢道长体恤。道长走了，我自在山林青石坐了听风……

天黑了，山静了，山月筛下林间。我也下山了，挽起裤腿，跣足踏月，且吟且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