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角度看《芳华》

年磊

文／年磊

　　电影《芳华》徐徐落幕，我和先生还静静地坐着看到字幕结束，这是对电影的尊重，同时也沉思良久，心情五味杂陈，片尾曲《绒花》响起：“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

　　《芳华》是冯小刚导演，根据严歌苓的原著改编的，我读过《芳华》原著，电影和原著有很多不同，能看出电影是从原著碎片整理出来的梗概，能在短短的136分钟里把这部长篇小说表达这么好实属不易。这部电影究竟好在哪里呢，从首映开始一枝独秀，一路凯歌，票房飙升。它就像一根针，轻轻地触动了你的心灵，让你颤栗，让你疼痛，让你感动，但是一下子又说不出什么来。

　　那个年代的躁动青春，残酷的现实，一代人的情怀，抑或是无奈的人生！

《芳华》秉承了冯小刚最近一贯的表现风格。新与旧，爱与恨，善与恶，哀与愁，大时代小人物苦苦挣扎，又直抵心灵深处丝丝的温暖，矛盾着，纠结着，回味着……

就电影元素来说，《芳华》集成了最美的画面。青春、歌声、舞蹈、雪山、战火、爱情，画面很美，很有诗情画意，这已成功了一半。

电影成功的另一半要靠故事本身的深度。着力表现了青春，用怀旧的视角，包括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歌声，还有隆隆的炮声，哒哒的枪声，唤起一代人的回忆……

表现青春的电影很多。如《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阳光灿烂的日子》、《山楂树之恋》、《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等等。这些能够被记住的，自有它的艺术，但仅仅刻画或止步于青春。而《芳华》的上半部上演了一个阳光的青春，下半部延伸了青春的不幸，在不幸中又让观众看见了人性的光芒。

《芳华》的青春年代是一个禁锢与标签的时代。就如文工团大门口那幅硕大的画像注视着一切，人，被贴上各种标签、打上各种烙印生活着。首席歌手林丁丁是军二代，何小萍是劳改犯的女儿，刘峰是学雷锋的榜样。林丁丁在骨子里有一种优越感，刘峰在平凡中笑呵呵地践行着他的善良美德，何小萍自出生那天起，就生活在被抛弃、捉弄和屈辱中。而其他人，只不过是这场戏的看客，他们起哄，闹腾等。就像影片中炊事班里的那头猪，跑进了敲锣打鼓木然游行的人群中，这无疑有点黑色幽默的隐喻。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爱情是朦胧的，是暗恋的，是禁锢的，甚至是见不得人的。所以，萧穗子跟着号手陈灿后面，就是想看看他在晨曦中吹号子的身影。而萧穗子拿出自己珍藏的金项链给陈灿做牙托时，得到的回应却是“呯”’的关门声。所以，当刘峰听了邓丽君的歌曲，觉得句句歌词柔情地戳在自己心头上，“活雷锋”血脉喷张，禁不住将林丁丁紧紧地搂在怀里，没想到这一抱就让刘峰万劫不复，当被人无意撞见时，林丁丁断然挣脱了热烈的拥抱，而觉得自己十分委屈，还感到惊悚、幻灭、辜负。她在床上哭着说：“他怎么敢爱我？”

　　在一些时候，个人身份转换极快，今天也许是英雄，明天可能是狗熊。在一些时候，善良总被雨打风吹去。在一些时候，个人在组织面前极度渺小。刘峰这一抱被贴上流氓的标签发配到边境伐木连。英雄轰然倒下，没有安慰，没有送别，只有何小萍高昂着头颅，抱着刘峰那筐抛弃了的各种荣誉，而这些奖品对刘峰来说却是枷锁。何小萍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刘峰，明天我来送你！”

这是《芳华》打动人心的一瞬，也是《芳华》触碰到人性脆弱的开始。

　　刘峰的离开，使何小萍对文工团感到彻底的绝望。她无声的抵抗，因在雪域高原演出装病，而被送往前线卫生所。在前线，何小萍在精神上实现了自我救赎。她如白衣天使般照顾伤员，她忘记了一切，但仍惦记着刘峰的安危。何小萍奋不顾身救治受伤的战士，被评为战斗英雄。可悲的是她却精神失常了。

刘峰运送弹药遭遇伏击战。《芳华》的战斗场景虽然只有几分钟，但真实地展示了战争的残酷。那场战争是离我们最近的战争，因为血腥和真实，使人不寒而栗，使观众对军人的奉献陡生敬意。受伤的刘峰决绝地放弃了生还的希望，留下来等待带回牺牲兄弟的遗体。那一刻，刘峰平凡的伟大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那一刻，人们才知道某些平凡的美德是与生俱来的。

　　英雄归来，回到现实生活中，却遭遇种种不公。在经历了生死、病痛，以及无数次分别后，何小萍对刘峰说：“你能抱抱我吗？”这句话何小萍一直憋了十几年。在何小萍的意识里，除了爸爸，谁也没有那样抱过她。我们不由得回想起在文工团排练时，刘峰第一次用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虎口恰恰好地卡住她纤细的腰肢。他的力量让她第一次为自己的轻盈骄傲。他把她放肩上，她从镜子里看到他们的和谐，那样的和谐就是信赖，就是幸福。她把腿抬得那么高，那么美，就像他扛的不是个舞伴，而是只轻盈的燕子，一只展翅的美丽丹顶鹤。

　　这个意像深深的隽刻在何小萍脑海里，一直到她精神失常也没忘记。所以在文工团对前线归来的英雄慰问演出时，何小萍在月光下一人轻柔地翩翩起舞。在十多年后一个站台，刘峰用一只胳膊搂住了何小萍，小萍手里捏着那张支离破碎却被刘峰重新粘合好的青春之照，满是沧桑的脸幸福地依偎着刘峰的肩膀。两个卑微的生命终于温暖地挤在一条长椅上。这也许是《芳华》最大的感动吧！

　　电影结尾萧穗子的旁白：“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就让荧幕，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写到最后不仅感慨，每一个年轻的生命都有老去的时候，只有善良不会，永远不会。当我们回眸岁月的尽头，回想那些已逝的芳华，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许多功名富贵都如过眼烟云，连曾经受过的伤害都早已依稀难辨，唯一不会忘记的，便是善良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