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重霾压城、橙色预警的日子,躲进绝少悬浮颗粒物的百级手术间,专心致志工作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h3> <h3> 本周二的一个病例是病史悠久、经历了伽马刀等治疗的颅咽管瘤患者,术中肿瘤颇异常情,与脑底血管神经各种粘连,各种纠缠,困难危险,不一而足。同亚专业的师兄工间休息,闲来掠阵,各种打气、鼓励、讴歌、赞扬。终不敢懈怠,收摄心神,豹眼环睁,费时许久终将肿瘤拿下。</h3> <p class="ql-block"> 此情节却使我想起了前辈教授讲述、神经外科早年脑动脉瘤手术中颂读伟人语录的逸闻。</p> <h3> 先辈创业,筚路蓝缕,不仅工作中的艰难和困苦我们今日难以想见,工作中的鼓动与宣传也别具时代印记,殊非今日的我们所能轻易消受。</h3> <h3> 长身玉立的大丘老师丘禔光教授是华西神经外科的创始人,相貌堂堂,富有才艺,尤其是他对学生仁厚慈祥、对患者满怀同情在彼时的华西有口皆碑。惜乎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斯人已去四十载,华西坝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h3> <h3> 高立达老师是华西前辈教授中集大成者,也是当年最有担当、最为操劳的神经外科医生。高老师是华西著名的才子,曾活跃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华西坝的话剧舞台上,绘画、朗诵、作曲、指挥均有涉猎,不过还是在神经外科的手术台上耗费了他最多的心血和才华。</h3> <h3> 下图为四十多年前,高立达教授亲笔书写的鞍区占位手术记录。</h3> <h3> 早年的脑动脉瘤,诊断远不如今日这般明晰。手术中使用的器械工具🛠用今天的眼光看来十分粗砺。术者头戴一灯如豆,照向幽深的术野,小片昏黄之外,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无尽黑暗。</h3><h3><br></h3> <p class="ql-block"> 下图是一百多年前,现代神经外科之父哈维·威廉·库欣在其专著《垂体及其疾病》中关于垂体瘤手术场景的描绘,上个世纪后半叶华西神经外科的工作情景与此差相仿佛。</p> <h3> 手术过程中,支部书记负责文宣和动员,手捧金光闪闪的宝书,因应术中情形,口頌着有強大精神力量的字句。</h3> <h3> 手术准备时,书记念道:</h3><h3>"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h3><h3>又有:</h3><h3>"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h3> <h3> 当年科技全面落后,缺乏相应的设备和手段,手术过程举步维艰。动脉瘤不幸提前破裂,鲜血汩汩流出,术野难以分辨,术者紧张万分。</h3> <h3> 此际,响彻医生耳畔的声音是:</h3><h3>"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h3><h3>"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h3> <h3> 但在当年的条件下,要控制住汹涌的脑动脉出血、起死回生谈何容易?!患者情况急转直下,灾难发生,终将不治。在场医生心力交瘁,心下黯然,心灰意冷,只有强力支撑着收拾残局。</h3> <p class="ql-block"> 伟人语录中却也有相应、宽慰的内容:</p><p class="ql-block">"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p><p class="ql-block">"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为人民利益而死的,就比泰山还重。"</p> <h3>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h3> <h3> "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h3> <h3> 红宝书并没能改善患者的预后,强大的精神力量并不能代替对自然规律的研究和认识,不能代替科技的全面发展和进步,更不能取代精良的手术器械和设备,这也许是我们从那个并非久远时代的经历中应该领悟到的。</h3><h3><br></h3><h3><br></h3><h3> 当年大丘老师曾不无自嘲地感叹:神经外科是“诊断难死人"、“手术累死人"、“效果气死人"的专业啊!</h3> <h3> 值得庆幸的是,时代进步,科学昌明,神经外科的发展今非昔比,外科手术更成了理性决策贯穿始终的过程,而过去年代曾经强调的精神和意志的作用渐渐淡出。寄望今天的医者,能够在更加平和的氛围中,心无旁骛,更加愉快、更有成就感地工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