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芳华“军中谍报”生涯

暗香

<h3>  冯小刚电影作品《芳华》的极大反响,引起当今人们对当年那场自卫反击战的关注,甚至超过当年那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冯导及《芳华》的作者和我都是同一时代的人,相差不过一,两岁,且都有过参加那场战争的经历。电影中那群女兵的青春芳华也勾起自己那段同期的参战回想,但完全不同的兵种使我,有着更加不同凡响的芳华——“谍报”生涯的回忆。</h3><div> 78年, 咱知青洗脚上田参加高考,入了大学的门。81年电子技术专业毕业时, 云南老山越战正紧。前线极缺掌握现代化武器的精兵,于是, 昆明军区三局得军委特准, 到我所在的地方院校特招“学生兵”入伍参战。<br></div> <h3>  80年代, 参军已属背时, 有一要好的女同学, 因参军就不能再穿漂亮衣服, 而坚决放弃。何况还要放弃“专升本”的良机。本人却为了实现少年时的梦想, 迷恋那身国防绿, 放弃良机, 坚决要做那个背时的大头兵。</h3><div> 当时, 部队到我校挑人(两个专业:电子技术, 数学), 只说是干保密工作, 是参战部队。干什么, 没有说明, 但首先要求学习成绩必需优秀, 政审那是把你祖宗八代都要翻个底朝天。还要目测, 找个人谈话。到后来我还请同是军人的父亲出面, 找到招兵的领导当面请求,自己再三痛表决心, 才算是挤进了那仅有的7个名额。<br></div> <h3>  一九八一年八月一日, 我们的学生兵, 来到了云南, 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绿军装, 成为了军队的一分子。</h3><div> 咱虽然是军队的女儿, 但从“广阔天地”走来, 多少滋生了些许自由散漫, 无法无天的流民习气。 穿上从头到脚均三号的军装, 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所在的是参战部队, 拿着参战补贴, 但还是属于机关兵。一个月的集训, 走队列, 练站姿, 齐步, 正步, 匍伏前进,手枪, 半自动步枪实弹射击, 真手榴弹投掷, 让带我们的军事长官惊叹学生兵的聪明,动作要领掌握快而精准! 训练之余,我们总忘不了“浪漫”一把;弹吉他,用炭火烧红铁棍,弄卷刘海,唱邓丽君的《甜蜜蜜》遭到部队长官的训斥! 骂我们散漫不听指挥, 其实那一切不就是我们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的体现吗?<br></div> <h3><font color="#010101">  特别是吃饭前唱军歌, 我们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 唱起来就像猪哼哼。 遇到半夜紧急集合, 咱们就大大地丢丑了,有把袜子塞在了口缸里(当毛巾了), 有人一只脚解放鞋,一只脚穿得是皮鞋, 有背包在路上就散开来掉进水田里。个把月的军队基本军事训练,要求我们完成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我这个军队的女儿是天然的, 不用转! 以全数的优良成绩顺利的通过了军事项目及业务技术考核, 被安排到技术科, 话密组,投入了真正的对越自卫反击战!</font></h3> <h3>  我们组是应用电子技术搞语言破译, 我呢也就正经当上了名副其实的谍报员。小组六个人, 就我一个女的, 当时是绝对自豪! 而面对的是美国的尖端技术, 我们却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来研究破译,(具体的技术,由于专业性太强,就省略不述)可想而知的难度。</h3><div> 当时战事激烈, 前线天天有牺牲, 我们的话务员时常在岗位上,清晰的听到战友被炸死, 阵地被失去的消息而痛哭, 由于部队工作的特殊性, 纪律严格到尖刻的程度, 我们各岗位之间, 不得互相询问, 交流, 如有违犯,军法处置!(我们当时享有保密津贴)战争是如此的残酷,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以至于我们部队的许多人都患有神经性皮炎, 至今三十几年过去了,我的神经炎没有痊愈。<br></div> <h3>我们的战斗生活,丝毫没有电影中部队文工团里那些浪漫场景;男战士和女兵打打闹闹,那更加不可能。每天的生活三点成一线,宿舍,饭堂,机房。那是完全自觉的工作和生活态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也是部队政治工作抓的紧, 晚上经常组织学习,满脑子灌的是提高侦破率, 降低漏报错报等工作要求, 要求紧绷战争这根弦, 没有自己的娱乐时间.</h3><div><br></div><div> 为了减少前线的牺牲,我们怀着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夜以继日的攻关,摸索,犹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爬行”(有目标,但缓慢,隐蔽而不能被敌人发现)。美国的电子密码技术, 在当时堪称世界一流, 越方在战事激烈时就利用它直接喊话,完成部队间的指挥和调动。(我们接收到的语言信号由于加密,完全听不懂)敌方很有战争经验, 不到万不得已, 不使用这一技术, 这样就大大增加了我们破译的难度。(样本太少)那时的我们报国授奖之心空前高涨, 加之军队也很有一套激励机制, 常常传来某某立功的消息! 而我所面临的是有力无法使, 心急啊!</div><div> 也许是骨子里流淌着知识分子父母的血液, 在业务上我非常投入, 但对政治却极不感冒。 <br></div> <h3>别人都在积极申请火线入党, 而我申请书都懒得写。我写了请战书,坚决要求上前线! 为国杀敌立功! 还专门找到领导谈了自己的决心。 领导笑着说, 咱这个岗位,一个人上去得有一个班来做警卫,(是指挥官的千里眼顺风耳)再说前线没有女厕所。就算轮着去也轮不到你, 除非男兵们都死光了。</h3><div> 想当年, 是看英雄电影受的影响太深, 真不怕死, 有的就是一腔热血! 你们还别不信,要是真上了火线,不知还有没今天?<br></div><div> 我们一帮学生兵,喜欢打堆。走在路上, 由于气质特别,常招来异样的眼光,(部队自文革后就没有大学生进入,我们是首批)加上我们几个女同学悄悄把军裤的裤腿改瘦了, 更显得亭亭玉立。 咱吃的是干部灶, 还常发军用罐头(梅林牌梅菜扣肉,午餐肉,三鲜烤麸,雪菜)压缩饼干等等。&nbsp;</div><div> 我们是战斗在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一群战士, 似乎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 但一走到昆明的大街上, 满城缺胳臂少腿的战士, 他们通常都有着一张稚气的脸和迷惘的双眼, 你就会立即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多少次, 我都想走上前去, 抓住他们的手, 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但始终担心会忍不住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 而放弃。看着他们, 就犹如看到我弟弟的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啊!令人打心底惋惜......让我甚感这场战争的必要性?<br></div> <h3>  我们就这么坚持着, 从战友们手里接过所获的情报, 一段段的画语图, 一点点的做技术处理, 一遍遍的通过计算机计算,一次次的设计制作解调装置。 面对一次又次的失败, 我们一遍遍换思路继续摸索, 由于老同志们早已习惯这样坐“冷板凳”,但对于我们看不到曙光的这伙年轻人真是煎熬啊!</h3><div> 一晃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85年, 战事已没有了那么尖锐和激烈, 又开始了裁军,当年我们三局说是有一个传统, 就是人竖着进来, 横着出去! 即不死都不准离开这支部队, 除了正常的复转。而我因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最主要是因为裁军的任务要完成。我离开了云南, 回到广州第一军医大学训练部数学教研室当一名计算机教员,后来又因为一裁再裁的形式所迫, 本以为“一从而终”的军队生涯, 终于在90年结束了。 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把青春和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人民军队! 而在我离开昆明三局后不到一年,我所在的话密组, 终于攻破敌人的阵地, 破译了部分敌情, 荣获集体二等功! 成为本系统里此领域首个成功案例。 这里面无疑也有我的功劳。<br></div><div><br></div> <h3>  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性, 谍报系统的官兵是战斗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一群默默无闻的战士, 虽少有流血牺牲, 但默默的奉献着心血, 智慧和青春。 他们很难获得掌声, 既是破译了敌方的情报,也不得声张。 我那四年刻骨铭心的谍报生涯, 是在许多年以后, 才在亲人面前袒露。</h3><h3> 没有炫耀, 是因为和那些牺牲了的战士们相比, 实在微不足道。 更不会去渲染, 因为我真正体会过生与死的考验。有人说, 你当兵吃亏了, 我总是笑着拿那时流行的一句口号对他们说: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h3><h3> 回到电影《芳华》,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也许是被迫删掉的太多吧,我不想加以评论。但我要说的是,无论哪个社会, 对于为国做出牺牲的人,都应该给予足够的尊敬和抚恤!这使我想起我所去过的堪培拉战争纪念馆中两条走廊墙壁的黑云石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在各次战争中阵亡的10.2万名将士的名字; 阵亡名单是按照战争名称、军团番号、名字的字母顺序排列的,而不分军阶。他们认为,人死了,亡灵是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命价值都是一样的。</h3> <h3>同样在美国阿灵顿公墓,被祭奠的亡灵以服役国家为共通,他们中的每一位,无论是功绩显赫的英雄, 还是身份无法辨明的普通将士,</h3> <h3>在此都享有一方属于自己象征着荣誉的栖息地,包括他们的家属只要愿意都可以与为之献身的家人共同栖息在这块荣誉之地。</h3><div><br></div><div> 一个国家怎样尊重和荣耀为它做出牺牲的人, 也是一个人民怎样对待自己国家的问题。 善待他们是最最基本的要求,这是文明社会的体现。电影《芳华》中好人刘峰后来在当今社会上所受的悲惨遭遇,对于一个从枪林弹雨中失去一条胳膊,幸存下来的人来说,恐怕比牺牲在战场上还要悲怆!!</div><div><br></div><div> 芳华已逝的我们;穗子,刘峰,小萍,我们曾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曾是一座用生命和鲜血铸成长城的一块块砖石! 虽然我们复转后的道路不同,但我们仍然在尽力为这个国家做贡献。所以我要大声疾呼千万不要忘记在和平年代里的那场战争和为之做出牺牲的人!千万不要忘记那些花儿,那些转眼即逝活生生的年青生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