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次过黄河!作者:刘元久

芳华岁月

<h3>难忘那次过黄河</h3><h3><br /></h3><h3>上世纪的1968年。失学后的我已经在村里的打井队上苦干了大半年。腊月二十六,井队上派我和一&quot;右派分子&quot;过黄河,去孟州城为井队买些明年开春要吃的萝卜白菜。吃过午饭,我们两人拉着一辆架子车,顺着村北沟底里坑洼不平的沙砾路坎坷北行,于杨沟渡口坐上一艘木船,冒着河面上凛冽刺骨的寒气,缓缓划向黄河北岸。平日汹湧浑浊的河水,好像被冬日的冷森压垮了喧嚣,沉闷地急匆匆地从船旁一泻而过,没有丝毫的依恋和停留。阴沉沉的天幕下,宽阔地水面看不到对岸。船尾的艄工沉静地掌着舵。船两边撑船的伙计,从船头把一端镶有铁尖的长长的竹篙插入水底,然后稍微伏下身子,用肩部顶住竹篙上端,用力地向后蹬船。蹬到船头,迅速收篙就水拖向船尾,再重复撑向船头。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而坐在船中间的人们,闷葫芦似的,没有一个人说话。</h3><h3><br /></h3><h3>对于十七八岁的我来说,这船上的气氛太沉闷了。我百无聊赖地向四外张望着。望着望着,突然望见上游远远漂来一块白色的东西,一摇一晃漂着漂着,近些了,一看是八仙桌面大小的一块浮冰。我不由兴奋起来。刚要说话,忽然听见站在船头舱盖上掌舵的艄工失声叫了一句:&quot;啊呀!不好!&quot;大家一惊,顺着他的视线极目往上游望去,只见水天连接处隐约飘过来一些白色的东西,起初零零碎碎,一点一点的。远看像谁随手丢了几团棉花。而随着前边的几团&quot;棉花&quot;越飘越近,后边的白色块块越来越多,又象谁随手撕碎了纸张,撒在了冬日的河面。呀,黄河流冰了!过去曾多次听说过的景象,今天竟然这么突然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并且让我身临其境。我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惴惴不安:激动的是我要看到听说中的黄河流冰的壮阔景象了;不安地是,流冰极易造成航渡中的船破损或倾覆,船毁人亡是必然结局。福也,祸也,只有天知道了!</h3><h3><br /></h3><h3>好在当时天虽然阴沉晦暗,但却沒有什么风。河面上的大小冰块气势磅礴地直向我们的船扑来。而我们的船此时就象陷进了一个深水坑里。我直觉得四周的水都比我们的船要高,高得好象随时会漫进船舱里一样。上游远处的水更是象高过我们的头顶,排山倒海般向我们压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水面上的冰块也猛虎下山般地向我们的头上冲漫过来,象要一下子把我们砸向水底。但奇怪的是,上游高处的水到了我们的船前,却倏然一下子钻进了船底,急匆匆地向下游奔去。水面的冰块眼看要撞上了我们的船,却奇怪地从我们的船旁飘滑而过。</h3><h3>我瞬间被眼前这奇特的景象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我们的生命舵手一一老艄工。他大约花甲年纪,头发白多黑少,大冷的天竟也没戴帽子,古铜色的脸膛,下巴上一绺山羊胡子,穿一件厚实的黑面羊皮大衣,腰间用一根宽的粗布带束着。巍然屹立在船头舱盖上,神色格外凝重,全神贯注,铜浇铁铸一般,紧盯河面,稳操舵把,顺势稍动。渡船在他的操控下,顺当的象一条驯熟的蛇,赤溜溜地钻入冰块间的缝隙向前滑行。充满恶意的冰凌眼见要撞上我们的船,却又善意般的顺船帮窜过,分寸之间却始终没能沾上我们的船。</h3><h3><br /></h3><h3>我被老艄工这娴熟的驾船技巧折服了。忘记了几乎铺满河道的流冰,忘记了随时会船毀人亡的险境。一会儿把目光投向船头雕像般站立的老艄工,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在冰块夹缝中蜿蜒曲行的船尾。直到两三个小时过去,船艰难地逆流斜行到对岸,老艄公始终坚如盤石般地铸立着。对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艄工来说,两三个小时的凝心费神,全力贯注,纹丝不动,本身就是一场意志和毅力的考验。更是全船人的生死所系。要知道,他的稍有懈怠,就是全船人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啊!</h3><h3><br /></h3><h3>几十年过去了。黄河早已天堑变通途。黄河艄工也早已消失。时代巨变,物是人非。但我每每想起第一次过黄河的经历,就心潮澎湃,情难自已。此生有幸,亲眼目睹了黄河流凌时波澜壮阔惊心动魄地壮观景象;苍天有眼,遇到了一位技艺非凡的老艄工才不致命丧鱼腹。此时此刻,那铜浇铁铸般屹立的雕像就会浮现眼前。他的临危不惧的胆识,他的坚毅果敢的魄力,他的顺势而为,见缝插针的娴熟技巧,都深深铬印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就每每被鼓舞和感动。也因此蔑视生活中的各种艰难和困境。生活中常有夹缝中求存,危境中求生的际遇,但哪一次也比不上我第一次过黄河时的险境。而平凡的黄河艄公,却在我的人生之路上树起了一座永不消失的丰碑!</h3><h3>2017年12月28日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