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与大屋——老崇叔改革开放前后的那些事(上)

邓永平

<h3>80年代的和村(可看大图)</h3> <h3>  2018年——中国改革开放40年了。一项政策带来了多少激荡的日子,许多中国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之路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对于那些洗脚上田的朴素农民来说。然而,他们后半生命运改变了,但爱家归家的心却如儿时一般,甚至愈见浓烈。老崇叔便是这样的一个人。</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不正经”的拖拉机</b></h3><h3> 80年代是一个交通运输工具少的时期,尤其是对于落后的粤东地区。那时有汽车路过和村,看见沙尘滚滚,我们这些小孩会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跑到公路东当心(中间),为啥?吸灰尘,汽油味香呀!偶尔有一批军车路过,哪管尘土飞扬,我们会很认真地站好队,一边挥手,一边不断大声呼叫“解放军叔叔,再见!”,万一有一位解放军叔叔高抬贵手也挥挥手,我们可欢喜得不得了,奔走相告,解放军叔叔与我打招呼了!多牛!曾记得有一次由于天旱要人工降雨,一部军车拖高射炮路过,全村人不管大小老嫩都出动,围得水泄不通,对那玩艺儿既神秘又充满好奇!1973年双溪从枫朗公社独立出来时(2003年撤双溪镇,并回枫朗镇时刚好三十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后话),整个双溪公社就一部解放牌汽车和一部拖拉机,有部拖拉机比现在的宝马好赢!</h3><h3> 老崇叔在1988年还未出外做生意前,就有一部新会工农12k拖拉机。数一数那时和村有名的私人动产来,除了茂香公的单车和道班的板车就是拖拉机了(偶尔松树下镜光的细伯步捷哥从福建开“航空母艇”八吨煤车、草头青头的大叔荣洲哥从枫朗水泥厂开“巨型”中拖回村的故事下次再讲)。手扶拖拉机是七八十年代流行于中国乡镇的一种运输工具和农业机械,以柴油机为动力,结构简单,功率较小,变速档与现在小汽车差别大,一般为6+2档,即6个前进档,高速3低速3,2个后退档,主要用于犁耕。 </h3><h3><br></h3> <h3>年轻时的老崇叔(右)与群主的二哥金福(左)</h3> <h3>  但自从有了拖拉机后,老崇叔自称老拖手(现微信昵称也是),在村里肩负重任,其用途大大超越犁地和运粮食。有人建房子时要运树、石灰、水泥、石头、沙子,它是货车;有人难产、生重病、婆媳相吵想不通偷食乐果、狗问(断肠草,一种剧毒植物)等要送去卫生院时,它是救护车;有人结婚,要搭新郎新娘送亲、还有大担小担的茶篓礼品,它是奔驰婚车;有人家的猪仔长大了拉去市场卖时,它是猪车;有人去饶平赴墟日时,它是客车;每年快过年时又要去茂芝街置办大蒜、芹菜、菜花、洋葱等年货时,它是人们的希望车(交关时青菜是湿淋淋的,回来时已风干,为保证人家的斤两足,经常把自己的那份都分没了,不但倒贴钱,还要受老婆的批评);每到周六日,见到学生时它又是校车。那时候我们去双溪中学住宿读书,每星期来回步行单程就12公里,又要担米、番薯、菜干,能搭上拖拉机,尽管一路颠簸,下车时大家都蓬头垢面,衣着邋遢,那还是最开心的事情,会激动一星期,期待下一周也能搭上。阿妮子讲和村的同学,在班里威信特别高,是经常有拖拉机搭,我想也有一定的道理。</h3><h3><br></h3> <h3>饶平墟一角(一)</h3> <h3>饶平墟一角(二)</h3> <h3>  拖拉机在马路上跑,按交通法规是不能载人的,但同村人熟头熟面,能不搭人么?这个条件实在是斗知多,冇天理介。有一次顺路载了一车人欢天喜地去枫朗街赶集,在黄土凹碰上交警,事先打探当日交警不上路的信息失真。吊惹味,岸得人孬介,令火十分着。看我的!处理正常事不叫能力,处理突发事才叫能力!假装把车停下,让村民兵营长光叔下车走向交警以示投降,趁他们放松警惕,老崇叔突然加尽油门,车上跳下几个青年人边推边跑,一下子就消失了。当警察回过神准备拿光叔出气时,光叔皱毛心事多鬼精,发挥了当兵时练就的功夫,不知什么时候闪走了。当然假如光叔给他们带走也吾使惊,他的亲弟弟兆叔在镇里做领导呢,正如卡耐基说的,我们若已接受最坏的,就再没有什么损失。</h3><h3><br></h3> <h3>枫朗街</h3> <h3>  后来我曾问过他,拖拉机经常已载满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让这些细路哥坐上去呢?并且又没收费,是舌本生意呀。他牙牙蛇蛇说:"自己有五个小孩,都是同样的年龄,同理心,大家生活不容易!更何况将来不知泥只是生批、细狼,怕记仇,大食唔识算,难呀!”老崇叔这种好心肠使他在村里特有威信,帮助了多少人就影响了多少人!难怪后来四个女儿嫁不出枫朗,这是后话,至于这些女婿是否冲着拖拉机而来就无从考究。</h3><h3> 人生的最大需求是被需求。老崇叔为当时和村两个精神文明建设默默地作出了贡献。 </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二、崇叔大师傅</b></h3><h3> 由于拖拉机的设计主要是耕地用的,而我们把它变成主要交通工具,可以说是设计上的缺陷,给行走带来诸多不便,如晚上下坡时关油门速度快但灯光不亮看不清楚,如打开油门速度慢且油耗大,有几次连灯泡都烧坏,只能凭着公路两旁的桉树作为参照物,凭着第六感觉,凭着一股热气才慢慢爬回来。更离谱的一次发生在福建小段村,由于路况不熟悉,夜黑伸手不见五指,暗摸西嗖,当时灯泡烧坏,轮胎又破裂,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周不见村庄,弄得狼狈不堪,最后冇知奈何想了个土办法,把禾草塞进轮胎,倒些柴油在抹布里,做成火把,插在机头上,也雄赳赳气昂昂开回来。</h3><h3>&nbsp; 老崇叔开了几年拖拉机,风吹日晒,经常与机油打交道,像非洲人一样黑,鬼形样像。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慢慢掌握了拖拉机的脾气,一听声音就知发动机的好坏。</h3><h3> 老崇叔学拖拉机也不是天生神手。按他讲的,要想达到任何结果,必须跟有结果的人学习。当时和村拖拉机手玉民叔公、瑞鸿哥、辉荣哥、秀初哥、良玉哥等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条村竟有这么多人懂技术在大埔农村也是有改个),老崇叔经常邀请他们打斗八偷师学艺,“弄斧必到班门”。后来技术过硬,也带了一批徒弟,后继有人,国辉叔、海敢叔、镜光、红初、振峰等都是他的高徒。现在老崇叔的老婆、子女、媳妇、女婿每星期六都会开“拖拉机”一次,继承发扬拖拉机精神,一直坚持下来,据考证,玉芳叔姆是当下和村会开“拖拉机”年龄最老的一个,快七十岁了还乐此不疲。</h3><h3><br></h3> <h3>镜光(后排正中)</h3> <h3>  镜光老板现在发大财了,有时回想起当学徒时还记忆犹新,念念不忘当年上善圩的加了豆芽的面条,让人在乏善可陈的日子里,看到点点希望。如老崇叔开恩偶尔再来一支珠江啤酒,面条加啤酒!绝配!在味道里知返,吃完拉去作福坝枪毙都没意见。可见当时生活之不易!</h3><h3> 味觉是一种记忆,每品尝一次就唤起一次念想。他说能有今天幸福的生活与师傅的教导分不开。老崇叔口头禅“知道没有用,理解更没用,练熟了才有用!”好合听,说白了就是熟能生巧!他特别交代注意安全问题,一是起步时尽量不转向;二是在平路或上坡路行驶,需要向某侧转向时,握紧一侧的转向手把,该侧转向离合器分离,切断该侧的驱动力,该侧车轮的转速低于另一侧车轮的转速,就能实现顺利转向;三是下坡时的转向问题。需要向某侧转向时,则应握紧另一侧的转向手把,称之为“反转向”;四是减油门时的情况与下坡时基本相似,应尽量避免转向。</h3><h3> 思想是时代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老崇叔平时有学习有思考,永远记住毛主席教导“思想上松一寸,行动上就会散一尺”的道理,教育起来还一套一套,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不是热头晒老的呢。 </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三、难忘的老猫烧须</b></h3><h3> 理论归理论,在实践过程中也会有偏差的。记得有一次从饶平载沙回村里,在岭头上坡时一个手势不对,咁衰竟把拖拉机驶离出公路,跌落深沟里去了,老猫烧须!幸好人老练,跳了出来没受伤,当时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让人揪心、岸得人畏!搭信去下善村水煲楼,让亲戚光明叔带一帮人过来硬把拖拉机从沟里拖上来。记得当时光明叔姆特别懂农村风俗,还专门带来两只熟鸡蛋,在他额头敲了二下,然后在头上一边翻滚一边念道:“好运翻前来孬运翻出去,好事化前来,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臭事化开开”。然后让他把这鸡蛋当下吃掉,这叫翻运。也真灵验,从那以后开车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安全事故,好运真的接二连三而至。老崇叔只要想起这件事都感激涕零。</h3> <h3><br></h3> <h3>  让老崇叔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七十年代送群主山哥的金莲大姐出嫁江西,当时交通不便,要到九丰才有路过的客车去江西,原计划是用茂香公的单车送行的,由于元公是第一次做大好事,仪式比较隆重,和村到九丰这段路还是要用“和村婚车”。为确保时间,天铺白没吃早餐就出发。到了九丰车站交了作业,食屎寻屎迹,直奔熟食业,酒筛好,盘子里铺着两斤熟牛肉已放在饭桌上了,正准备大开杀戒,才发现身上备着的广东粮票是行不通的,真是识划不识算(蠢货)!九峰距和村虽然只有几十公里,但辖属于福建,有钱但没福建粮票或全国粮票是不能交关,国营饭店吊裆裤着紧,人事盲分醒,奈何?只能馋得发抖咬牙切齿赶回来,幸亏没头嗱魂,也没发生交通事故!讲老崇叔耍无赖不肯走,最后请九丰医院工作的和村好人娘狗叔来担保,先欠帐,等山哥工作后才还钱,是和村人车大炮的,完全是魔影魔迹的事。那个“丰衣丈三六,足食二两半”年代,送亲吃饭是不亏待人的,特别是开车的师傅!煮熟的鸭子都飞走,怎能忘记呢?</h3><h3><br></h3> <h3>中国粮票</h3> <h3>广东粮票</h3> <h3>  总之,再多牛逼的日子,都比不上曾经一起傻逼的岁月。当时设计道路的工程师真是屙脓刮赤痢(无能),冤枉作恶介,整条公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几乎没有平路(道路的原因也是造成和村少单车之一),特别在石龙凹、黄土凹、横担任、大溪唇等位置又弯又陡。(经过几次改道,现在的公路与以前比争天十二丈!)满载货物的拖拉机头轻尾重,想爬上去简直是草蜢撩鸡公(不自量力),那能怎么办?打横来!未上坡把拖拉机开在公路中间,堵死来往的汽车,任凭旅客叼高骂绝,最终为了赶路肯定乖乖下来帮忙推,老崇叔想起陈年往事,为自己的勇敢和老领屎(嚣张)觉得好笑。</h3><h3> 难怪张爱玲说,人最可喜的莫如“克服困难”,每次想起来会重新庆幸。(上完)</h3><h3><br></h3> <h3>90年代的和村(可看大图)</h3> <h3>往期好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