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寒鸦

王东生

浪漫山洞里的女尸

周一这天中午，刑警队长郁听剑突然接到一个凶杀报案的电话，他即刻放下饭碗叫上助手蒋平，直奔赐儿山案发现场。

报案者是一男一女。事关人命，他们也顾不得羞耻了，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合盘托出。

原来，这是一对来山上偷情的男女。男的叫顾胜利，市机械厂的宣传科长；女的叫刘莉，为同厂会计，他俩上班时间偷偷跑出来，来到赐儿山上幽会，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洞口不大，挂满了绿色的藤萝，那样子就像是童话中描绘出来的梦境。

云雨过后，刘莉这才想起细细观察山洞，顾胜利躺在那里吸烟，她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独自向洞内深处走去。她发现，洞内深处更宽阔了！一种好奇心触动了她，就又朝里边走。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东西。她蹲下身去，先以为那是一块长年摆放在那里的一条石头，形状奇奇怪怪。待她再仔细看了一会，终于认出这是一具女尸时，突然就像触电般地惊叫起来：〝啊一一〞这撕肝裂肺的惊叫声搅得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从崖缝间扑扑腾腾地飞出洞去。

女尸完全是赤裸的，仰面躺在地上如同熟睡过去一样。在她的身边没有发现衣物。从面部看去，无人能认出她来，因为她的一张脸已被一种粗糙的物质划得乱七八糟。再看她的身上，虽然没有被划的痕迹，但也同样乱七八糟，那是鸟儿和虫子吃咬的结果，有的地方甚至还吃得露出了白骨。郁听剑在尸体旁边捡到了几根断裂的木柴棍，木柴棍上粘满了己经风干了的褐色血迹。这就是说，死者面目全非的脸就是用这些木柴棍划成的。女尸的第三根喉骨被深深地压迫下去，由此断定，死者是被扼掐身亡。再从女尸风干的程度初步判断，被害者被人掐死后，又被破了面，在这个山洞里几乎沉睡了整整一年时间。

　　在勘查现场的中间，郁听剑询问偷情的一男一女。回答问话的只有顾胜利，刘莉早吓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了，面色苍白地缩在一边。例行公事的询问也只好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工作只能靠刑警们去做。最后，顾胜利却有些担心地向郁听剑说：〝帮助警察破案是我们的义务，只是我请求你们，不要把我俩人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不能让单位的人知道我们俩……〞

郁听剑没有说话，眼睛正看着那些不断从洞口飞出飞进的鸟儿。这些鸟都有海碗大小，长约三十多厘米，脖后胸前和腹部都有隐隐的灰白色，其它部位都是黑色。随着疾速地上下飞翔，它们呱呱怪叫的声音又尖厉，又沙哑，又难听。

手指上的戒指压痕

政法学院的赵阳教授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几十年政法战线的经历却让他练就了这样一手绝活，他对人体骨骼进行细致研究后，就会描绘出人体特征，复原出死者生前的躯体以及脸部线条来。在对赐儿山一号洞（洞名是专案组临时起的）无名女尸进行复原时，好像并没有花去他多少精力，三天后便复原出女尸的模样，并绘出了复原后的脸部图像。从画像上看，死者生前很漂亮。

〝不过有这样一个细节，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赵阳教授把郁听剑领进停尸室，指着尸体说，〝尽管尸肉已被鸟虫啄食过了，但尸体的肉是不可能全部被吃光的。看见尸体左手小手指了吗？那根手指根部有一圈规则的肉却还存在，而且这肉被什么东西箍出了紧痕。这紧痕的形状告诉了我们，死者生前长期戴着戒指。而把戒指戴在那根手指上，这可是象征着热恋啊。〞

〝你想告诉我什么吗？〞郁听剑看着尸体小手指上的戒指压痕，思索着问。

赵阳教授说道：〝有两个问题。一，生前这是一个正在热恋的姑娘；二，你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戒指吗？〞

〝没有。我们勘查得够仔细了。〞

赵阳教授捋着一头白发沉思着说：〝如果能找到这枚戒指，也许，对破案会有帮助的。〞

赵阳教授的话引起了郁听剑的重视，他带着刑警再次去了赐儿山一号洞。但是，没有结果，要想在那个阔大的山洞里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无异于是在大海里捞针。

然而被害者的复原画像却很快有了回音。经过网上查询，在四川一个叫漠萌的山村里，人们认出了无名女尸。刑警蒋平即刻奔了四川，他很快弄清了死者的情况回来。死者名叫张秀苹，24岁，离开了漠萌村来到连庆市打工，己有四年未归，当地公安部门己经报了失踪案。其家中只有一个70岁的老父亲，再没有其他亲人。在对张秀苹父亲的询问中得出，女儿自从出外打工后，就很少回家。而一旦回来了就给老父亲买回好多好吃的，好喝的，跟父亲亲昵得不得了。父亲奇怪她怎么能挣那么多钱？问她在城里做什么工作？她透露是干歌舞厅工作。她还向父亲亲昵地说，再干一段时间，等她挣够了钱，就回来守着老父亲，她要让父亲今后永远过上好曰子！

　　蒋平还带回来张秀苹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张秀苹比赵阳教授复原画像上的更漂亮。

紧锣密鼓中的调查

干警们很快就在一家叫〝都市乡村〞的歌厅里查到了线索，这里的小姐们几乎是都认识张秀苹。〝原来是她呀。〞她们看过张秀苹的照片后，说话的口气是平平淡淡的，甚至还有些不屑。只有其中一个叫沈文霞的小姐听说张秀苹死了后，被吓得一下惊叫起来，这自然引起了郁听剑的注意。

沈文霞的惊恐是有原因的。在〝都市乡村〞歌舞厅打工的姐妹中，张秀苹和沈文霞不仅是好朋友，而且还合租在一间屋里。因为长得漂亮，张秀苹给人的印象是既傲慢，又贪心，在歌舞厅里，没有人敢对周老板顶嘴，可她却敢。记得有一天，沈文霞亲耳听见张秀苹与周新野在办公室里吵嘴，吵得很凶。这一次把周老板气坏了，第二天就炒了她的鱿鱼。同时被炒鱿鱼的，还有当时在歌舞厅做保安的梁志伟。

〝两个人同时被炒鱿鱼，这样巧合？〞郁听剑抓住了这个情况。〝因为张秀苹和梁志伟两人相好。〞〝是谈恋爱的那种？〞〝是的。〞沈文霞说。

刑警蒋平很快调查来了周新野的材料。周新野今年34岁，从前在市政府机关里当公务员，但他不满足那微不足道的薪水。就辞职下海经商，开了这家〝都市乡村〞歌舞厅。凭借着他过去在市政府的关系和精明地经营，尤其是社会己默许了小姐的存在，他的歌舞厅办得挺成功。在面对歌舞厅周新野老板时，郁听剑一开口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只因为张秀苹不服管束，你就开除了他，是这样吗？〞

〝我是老板，我当然有这个权利。这也充分体现了市场经济自由竞争的优越性。〞周新野脸上微笑着，可话里充满了挑衅，一副作对的表情。

〝就因为梁志伟与张秀苹是恋人，所以你把他也开除了？〞

〝这完全是不搭界的两件事情。开除粱志伟那是因为他不遵职守，我们总是需要最称职的最好的员工。我的生意总不能像国营企业那样任由雇员们消积怠工吧？〞

〝那么张秀苹在离开之前你与她吵架为什么？〞

〝笑话，我跟一个服务小姐吵架？这是谁告诉你的？〞周新野眼中出现一股凶狠目光。郁听剑却不再问了，因为周新野否认了吵架的事，这就够了。

梁志伟看上去是个挺英俊的青年，一年前离开〝都市乡村〞歌舞厅后，很快又来到这家〝绿派伦〞洗浴中心打工，还做保安工作。当郁听剑告诉他张秀苹的尸体找到时，他先是怔了一刻，而后猛烈蹲下身去，双手抱住头放声哭起来！〝杀害张秀苹的，一定是傅万良！〞待梁志伟哭够了，他就咬牙切齿地说道。

〝傅万良，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傅经理？〞郁听剑问。

〝对，正是肉品联合公司的那个傅经理。那个有钱人。〞

梁志伟抹了抹哭红的眼睛，开始从头讲起。原来梁志伟与张秀苹本是同乡，几年前同时来城里打工。的确，最初梁志伟与张秀苹成为恋人，原因正是因为他俩都来自农村，都是穷苦人，又在一个歌舞厅里打工，共同的命运很容易让他俩建立这种感情。可是不久，有一次肉品联合公司的傅万良经理来歌舞厅潇洒，一眼便看上了张秀苹，就去找歌舞厅老板周新野。周新野当然知道傅万良的心思，他让张秀苹陪傅万良跳舞，吃饭，最后发展到睡觉。最初张秀苹是不愿意的，见到梁志伟她一边哭一边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可我这一辈子，心里只有你。等我挣够了钱，就离开这里，我俩回家乡结婚去。〞可是有一天，梁志伟与张秀苹又在一起时，被傅万良发现了，他就去找周新野，说周新野送给他的是个破烂货。于是周新野就来训斥张秀苹。这一回张秀苹忍不住了，与周新野吵起来。周新野就把张秀苹和梁志伟一块炒了鱿鱼。

离开歌舞厅后不久，梁志伟就在这家洗浴中心找到工作。可张秀苹还没来得及找工作，就失踪了。从此梁志伟就发了疯地到处找张秀苹。他做梦没想到，他昔日的恋人竟已经变作了一堆白骨！〝他们是报复！杀人凶手一定是傅万良！〞梁志伟说完又蹲下身去抱头痛哭起来。

在见傅万良之前，郁听剑做好了必要的思想准备，因为这个傅万良的确是大名鼎鼎。最早他以卖花生米猪头肉起家，由于他善于左右关系，善于投机，竟将曾经是国企的肉联公司变成了他傅家企业，几乎垄断了整个城市的生猪屠宰业！在谈起一年前与他有过关系的张秀苹时，他好像还颇费了一番思索，最终才想起来了：〝你说是她呀，那个农村丫头。不错，我是与她有过那种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与她这种关系有过多长时间？〞郁听剑厌恶地没有看他闷声地问。

〝我想想。对了，有小半年吧？也许还不到半年。可是后来她背叛了我，所以分手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很有洁癖的人。〞傅万良完全没有把身穿警服的郁听剑放在眼里。

〝看来你也是个健忘的人，肌肤之亲竟能这样轻易忘掉？〞郁听剑压着怒火说。

〝因为我的信条是，第一事业，第二才是女人呢。〞

〝因为她‘背叛’了你，所以你就……〞郁听剑想了一会，还是说出来，〝所以你就有了杀人的可能。〞

〝你真能开玩笑。〞傅万良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像是真的〝不瞒你说，女人在我的生活里已经不算什么了，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去做杀人犯。当你手里有了钱的时候，女人就像蚊子般找你来了，赶都赶不走。我现在都想不起你说的这个张秀苹她长得什么模样了。〞

〝他在胡说，他不可能忘记了张秀苹。〞再找到沈文霞时，她一口否定了傅万良的说法〝他对张秀苹其实很在乎，要不他就不会指使周新野把张秀苹和梁志伟炒鱿鱼了。傅万良说过，他就喜欢张秀苹那种农村女孩子的天然味，他管她叫‘绿色食品’。傅万良还给张秀苹买那种很值钱的戒指，花多少钱都情愿，这能说他不在乎张秀苹吗？〞

〝这些都是张秀苹和你说的吗？〞郁听剑问。

〝是的。我俩住在一个宿舍里，她什么话都跟我说。她说她把傅万良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比下去了，那些女人们因此都恨她的。唉，张秀苹今天的下场，也算是她自己找的呢。〞

郁听剑道：〝你说傅万良身边的女人都恨张秀苹，她说过恨她的女人都是谁吗？〞

〝说过。〞沈文霞思索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又一个女人的名字。

　　李佩叶看上去并不年轻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傅万良才最终把她甩掉的。但她注重打扮，风韵犹存，一看就是那种不吃亏不让人的女人。谈起张秀苹与傅万良的关系时，她简直义愤填膺。她先是大骂张秀苹无耻，又说张秀苹贪婪。她说张秀苹平时总是让傅万良给她买昂贵的戒指，好像她是个戒指收藏家，对戒指有独特的爱好。张秀苹还挑唆傅万良远离别的女人，她就像只永远无法满足的雌狗，恨不能把傅万良独吞下去，傅万良身边的女人没有不恨张秀苹的。李佩叶愤怒地发泄了几乎有一小时，不容别人插嘴，最后以张秀苹的死是〝罪有应得〞这个定论结束了这次谈话。

贪婪的戒指爱好者

在对〝都市乡村〞歌舞厅的姑娘们进行〝谈心调查〞后，郁听剑又得到一些消息。张秀苹凶杀案在那些小姐们中引起了广泛议论，她们也都认为张秀苹贪婪无耻。她不仅傍大款，而且在歌舞厅内部的男人也不放过。凭着她漂亮的脸蛋，那些男人们抵御不住她的诱惑。等到把这些男人手里的钱都弄到手里后，她就又一个个把他们甩掉。

〝没错，张秀苹就是一个戒指爱好者，男人们要是想和她上床，肯定都要给她送一只戒指。而且旧的戒指玩够了，她就把它们卖掉，用便宜的价格再换回钱来，就像换那些男人一样。〞歌舞厅的小姐们众口一词这样说。

同时，刑警蒋平又在歌舞厅的男人们中间广泛调查，他们中有保安，男服务生，清洁工甚至夜里的守门人。这些男人虽然满脸羞愧，吞吞吐吐，但调查的结果与姑娘们的议论基本吻合，张秀苹在男人女人的问题上的确是很随便。他们说，张秀苹其实就是个骗子，她除了有喜欢戒指的爱好外，还有一个向男人借钱的毛病，而且借了钱就不还。如果哪个人向她讨债讨得急了，她就会提出用上床的形式还债。在整个歌舞厅里，己经有许多男人被她骗过了。

郁听剑再次找到梁志伟，开口就问道：〝张秀苹她欺骗过你吗？〞

〝你指哪方面？〞果然梁志伟有些猝不及防。

〝钱。还有感情。〞

〝没有！她是爱我的！〞梁志伟一下就被激怒了，〝这是那些做小姐的女人们对张秀苹的污蔑。因为张秀苹比她们漂亮，能挣钱，她们就嫉妒她，编出这些话来败坏她。现在张秀苹人都死了，可她们还不放过她，这些女人的心怎么比蛇还毒呀！秀苹，你好可怜！秀苹，你死得好冤屈呀……〞

然而，梁志伟的痛哭流涕却再一次引起了〝都市乡村〞歌舞厅小姐们的一片讪笑：〝我们嫉妒一个死人？这真是笑话。张秀苹为了钱连自己的爹都可以骗，她就不会骗梁志伟吗？梁志伟就是长得英俊点，可是男人光英俊没有钱管啥用？做小姐就是为挣钱的，不是来挣爱情的他懂不懂嘛？他要是真的爱张秀苹，他就不会眼见着张秀苹被人送给傅万良了。人家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还替人家说好话。人家张秀苹在骗他，他又回过头来去骗鬼……〞

直至再见到沈文霞，郁听剑对梁志伟捶胸顿足的悲伤就彻底打了折扣：〝张秀苹真的是不爱梁志伟。〞沈文霞说，〝有一回我和张秀苹开玩笑，问她与梁志伟有过那样的事没有，她说有。但她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她那只不过是与梁志伟玩玩，当不得真，因为她心里根本看不上梁志伟。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经过再三思索，郁听剑决定再去〝撞撞〞傅万良和周新野。可是财大气粗的傅万良拒绝了郁听剑的约见，带着一些人〝出外考察〞去了。然而周新野却没有躲过去，郁听剑在他办公室里见到了他。〝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吗？〞周新野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不屑地看着郁听剑。

〝当然有可谈的。你怎么没有与傅万良一同出外考察呢？〞郁听剑的提问好像漫不经心，又让人猝不及防。

〝因为我在忙于挣钱。我没有那个闲功夫，这你知道。〞周新野的话语也像是滴水不漏。

郁听剑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又道：〝如果张秀苹还活着，这次考察傅万良就会带她去了，也许，回来时还会送给她一枚贵重的戒指。〞

周新野翘着的二郎腿这时落下来了……

　　当天夜里负责监听周新野电话的蒋平来到郁听剑面前，兴奋道：〝周新野他上勾了！他给傅万良打去了电话，可电话里他们说话很谨慎，让人听不大清楚。可是再不清楚，还是让我们听到了‘戒指’二字。〞听到这里郁听剑霍地站起来，情绪比蒋平还要激动地说：〝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寒鸦脖子里的戒指

周新野的失态让郁听剑感到了振奋，看来那枚戒指真的是案子的关键！他决定按这个线索再穷追下去，还要静静地重新思索一下这个案子了。这天，他一个人又来到赐儿山一号洞，在山洞整整观察了一个上午。山洞里是幽暗的，对于一些人来说，这里曾经是一个浪漫的情窝，可是瞬间它就变作了一片凶险的沼泽。其实人生也是这样，新生与死亡往往只是一步之间。山洞里静静的，静得郁听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些呱呱怪叫的鸟儿都哪里去了呢？他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它们一定是出外打食去了，为了生存，它们也不得不早出晚归，去寻觅、捕捉或者被捕捉，生命的生生灭灭也大多都是这样一个轮回吧。

然而就在这时，他在一处岩壁间发现了一只鸟，就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山洞时看到的那种鸟，它伏在那里一动不动。郁听剑也许是出于好奇，下意识地用手指捅了捅它，鸟却一动不动。他立刻明白了：这只鸟死了。他伸手拿过鸟来，走到亮处，再次认真看起来。

鸟儿显然己死了好长时间，通体己被蚂蚁吃过，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如果不是身上羽毛还在，也许让人再也看不出它是一只鸟来了。突然，他看见了鸟的脖子下面鼓鼓的，像是一个瘤突出在那里。他初以为这〝瘤〞还是鸟身体的一部分呢，用手轻轻抚摸它。在干如薄纸的皮肤下，这个突出的东西硬硬的，好像还有棱有角。他想了想，手上忍不住一使劲，那鸟脖子脆干的皮肤断裂开来，一个小巧的硬硬的东西一下跌落在地上。他捡起它来，看见上面有风干了的血痕和黏液。他轻轻用手指擦了几下，可是就只擦了几下，他很容易地便认出它来一一这竟是一枚戒指！

〝戒指找到了？把戒指找到啦！〞当郁听剑再来到政法学院赵阳教授面前时，赵阳教授也激动了，〝真没想到，丢失的戒指竟会在一只鸟的脖子里，这怎么可能？看来我们得去请教另一个人了。〞

于是他俩一同来到市动物园管理所。

〝一只鸟吃下了一枚戒指，这样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动物园管理所的一位韩姓鸟类专家肯定地说完，向郁听剑和赵阳解释起这种鸟来，〝这种鸟名叫‘寒鸦’，又称‘慈乌’，还叫‘小山老鸹’，长年生活在北方的山区里。它们习性活跃，好动，很能适应不同的环境。在食物上不挑不拣，以颗粒谷物为食，孵产哺乳期也捕捉各种小虫为食。它们常常还喜欢将一些小石子或者乱七八糟的硬物吃进嗉子里去，以起研磨食物帮助消化的作用。还有是这只寒鸦身体有海碗那么大，长有30多厘米，就更客观地证明了它能吃进去一枚戒指的可能性。至于这只倒霉的寒鸦把一只戒指吞吃下去时，戒指却卡在了脖子里，造成窒息死亡，更说明了寒鸦是一种很调皮的鸟。可是这只鸟的确是太调皮了，竟调皮得使自己丢掉了性命。〞

郁听剑铁青着面孔听着，忽然，一个冒险的破案方案如神来之笔般在他心中成熟了。

这天，郁听剑把周新野、傅万良和梁志伟三个人同时传见在一起，再次询问了他们整整一上午。这回郁听剑的表现是那么地急躁，那样的〝不专业〞，简直有点像黔驴技穷的征兆。可是周新野表现出来的还是那种满不在乎，傅万良表现出来的还是那样的趾高气扬，而梁志伟表现出来的，则还是那种满眼仇恨，甚至还险些对周新野傅万良两人大打出手！郁听剑最后沮丧地让他们三个走人时，甚至竟气急败坏地冲蒋平喊道：

〝明早再去赐儿山，去那山洞里，只要能找到那枚戒指！〞

晚上，赐儿山上黑漆漆的，一号洞也同样黑漆漆的，到处都是一片又一片的虫鸣声。将近夜里11点钟，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洞前。那人蹑手蹑脚，左顾右盼，蹲伏在洞前停留了好长时间，似乎肯定没有危险了，纵身一闪，熟练地溜进洞里。这个人很快地就来到当时停留尸体的地方，打开手电，照在地上。接着拿起树枝棍儿，拨弄那些沙土，小心谨慎地就像是探寻地雷，一遍又一遍的，但一直没见成果。突然，他停在那里不动了，从一片松软的沙土里，他终于找到了它！他把它轻轻拿起来，兴奋地举在手里，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它闪闪发光一一正是那枚戒指！

〝我知道你会找到它的。〞

　　郁听剑的声音就像沉闷的雷声在山洞里回响，三束明亮的电光从三名刑警手中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照在黑影人的脸上时，这张脸上的微笑竟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起来呢。郁听剑这时也轻轻举起一只手来，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在调侃：〝不过，我这里也有一只戒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郁听剑手上的一枚戒指也在闪闪发着光。

真相大白

在事实面前，梁志伟交待了杀害张秀苹的全部过程。

可以说，张秀苹的确是爱过梁志伟的。然而，花花世界改变人，当张秀苹与傅万良混在一起后，很快就被培养成了一个寡廉鲜耻而又贪心不足的女人。当她被傅万良玩弄又在金钱上被控制了时，发现她被傅万良培养出来的欲壑难填己然定形，她己离不开那种奢靡的生活了。于是她开始借债，在歌舞厅向每一个男人借钱，如果她还不起钱了，就用身体付债。梁志伟开始还想挽救她，一次找了一个机会，在与张秀苹的约会中故意让傅万良发现了他与张秀苹的关系，这就有了傅万良找周新野问罪，周新野与张秀苹吵架，之后张秀苹与梁志伟双双被炒鱿鱼之事。梁志伟以为只有这样张秀苹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来。可是他又想错了，张秀苹给予他的回答既让他感到伤心，又让他感到绝望。

〝就是傅万良不再要我了，我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去的，因为这个城市里有钱的男人还多得是。〞接着张秀苹却向梁志伟许下了一个让人涕笑皆非的意愿，〝不过念在我们过去好过一场的份上，我还你个情缘，我们再来一次。最后一次。然后，我们分手。〞

于是他俩来到赐儿山洞里。就是在这个时候梁志伟还在梦想着，也许身体语言还会使张秀苹回心转意吧？可在亲昵中，突然梁志伟看见了她手上又有了一枚新戒指，刚又是什么新的男人送的吧？即刻，正是这枚新戒指致命地再一次刺伤了梁志伟，这枚戒指一下推动了梁志伟杀死张秀苹的激情，并且毁了她的容。

至于那枚戒指是打斗时掉落的，还是张秀苹死后被寒鸦从她手指上啄下吃进去的，就没有人知道了。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个戒指爱好者就这样毁灭了。

案子己破了好长时间了，如今，郁听剑每每看到阳光下的大街上那些靓男俊女们，不由自主地还会想起那位鸟专家说的话：〝寒鸦是一种调皮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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