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学心理——《芳华》折射的养育教育

心理咨询师 翊萍

电影《芳华》火遍全国，票房破4亿，是战争年代的题材，感动了很多人。有个影评说，导演冯小刚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然而电影篇幅有限，很多东西并无法展开。

和很多人一样，我最有感触的当然也是何小萍的命运。不过，我是从心理学角度的解读。一个小时候不受人待见的女孩，长大后一直没有改变不受人待见的命运，甚至说是悲剧的一生。

电影对于何小萍的童年并没有画面表达，只是通过一个团干部简单叙述了何小萍的身世，从小她父亲便被打成右派，之后在狱中死去，临死前托人给何小萍稍来了信。当然何小萍收到信时，父亲已经去世。

父亲入狱，母亲紧接着与父亲离了婚。小说中可以了解更多关于她的身世，她随母亲改嫁到一个曾在前线建功、现在是当地一家单位领导家里，是个粗人。她在继父家受尽欺辱，被人称作“拖油瓶”，剩饭菜別人不能吃了给她吃，衣服全是妈妈破旧的不能穿了，稍改一下，再给她穿，弟妹可以随意欺辱她……后来当兵了，她以为终于可以逃离那个没把她当人看的家，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到达连队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件事，因为还没有发军装，她就偷偷穿上别人的军装去照了个相，想要寄给父亲。父亲，在这个女孩心目中是多么渴望的存在，她的父亲本来是一个懂情调有文化的人，他爱着自已的妻子和女儿，对女儿宠溺有加，在她记忆里，都是父亲满满的宠爱，如果不是那场运动，她的快乐生活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甚至延续一生。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如今她当兵了，想给父亲分享自已的喜悦，也是一个女孩良好的愿望。然而就因为她是偷偷的穿了别人的军装，而且宿舍的女兵们集合回来，问她为什么没去集合，她又撒了谎。电影旁白说：何小萍以为她离开那个受尽鄙视的家，从此可以受到别人的尊重，可是自从她来到我们连队的第一天起，就成了这个集体的一个笑话。

在还没领到军装的情况下，去偷穿别人的军装照相，就成了问题，一个“偷”字诠释了她全部的成长经历。

有时候小孩子爱撒谎，爱偷偷的做一些事情，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去做呢？答案是Ta不被允许，孩子一定是因为之前做过类似的事情被批评、被否定、甚至被惩罚，所以才不敢再去做那个事情的。可是如果那个事情对Ta是有吸引力的，那Ta一定还会去做，那就是“偷偷”的做。

何小萍小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不被允许的女孩，小说《芳华》中有一个这样的片断：何小萍10岁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妈妈常穿的一件红色金丝绒衬衫，于是学校有活动时，她需要穿件漂亮衣服，她就把妈妈的那件衬衫偷偷拿去穿了，回家后就把那件衣服藏了起来。妈妈要穿时找不到，就知道一定是她拿了。问她时她说没有拿，了解她的妈妈连哄带骗让她把衣服交了出来，说过两年等她长大一些就把这件衣服给她。可是两年后这件衣服却理所当然的穿在了妹妹身上，妈妈再没提过给她。

对于一个孩子，那种被欺骗被轻视的感觉会嵌进她的骨髓里，她会告诉自己：我是没有资格、不配得到妈妈爱的。这种不配得感会影响她的一生。

这只是她童年众多类似经历中的一个。从心理学角度上讲，一个人的一生，只不过是童年经历的不断重演，你与外界的关系，包括夫妻关系、同事关系、朋友关系、合作伙伴的关系，也大都是与父母关系的投射！所以一个在原生家庭当中从来不被善待的孩子，走向家庭以外的任何集体，她都很难会被别人善待！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家庭里学会，如何在互相尊重、和谐的环境里与别人相处互动，如何建立和维持人与人之间良好的关系，如何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

何小萍走出家庭去到部队的第一天，就重复了她小时候家庭中的行为，“偷”穿林丁丁的衣服，林丁丁和女兵们一起谴责她的时候，林丁丁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想借我衣服穿一下，告诉我我也不会不给你穿呀！” 是啊，一个正常集体中的姐妹关系就是这样的呀！然而林丁丁和其他女兵们可能无法理解的是：一个从小被嫌弃、没被善待过的人，她对周围的环境很难有“善意”的投射，她也无法坦荡荡。在她内心里，她认为她要提出这个请求，那她可能就会象在自已家里一样被嘲弄、被讽刺、被拒绝，不如就不说了……然后事情败露了，然后她依然受到别人的嘲弄。

心理学上说: 你心里是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一切都是你的内心！何小萍担心的不被接纳，最终成了事实。从此何小萍在集体里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她穿别人军装照了个相，是要寄给父亲的，只是为了一份爱的渴望，让父亲看看自己美好的样子，可能从小到大，她内心里唯一的支柱就是父亲，六岁时父亲离开就没有再见过，她在苦难里怀念着父亲的爱。当兵第一天就急迫的照相寄给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悦，然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成了这个集体中不受欢迎的人，跳舞中男搭档故意损她颜面，嫌弃她身上有味，公开取笑她，“活雷锋”刘峰站出来给她解围，每天陪她排练，刘峰因为之前腰受过伤，在拖举她时还摔倒了。这是她唯一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温暖和照顾，她对刘峰生出情愫，然而刘峰对她的帮助却只是“雷锋式”的，并无个人感情在里边。

刘峰内心喜欢的却是娇柔的上海女孩林丁丁，然而在林丁丁心目中，刘峰只不过是“雷锋”的代名词，是高大上“神”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谈感情？所以当刘峰向林丁丁表白时，她震惊恶心，上演了一出“耍流氓”的闹剧。刘峰从此被批斗，下放到伐木连队……

刘峰临走前收拾东西，全连队只有何小萍一个人去看他，她抱走了刘峰无法带走欲丢弃的物品，并在出门时故意大声喊：刘峰，明天你走时我来送你！

电影旁白说，何小萍可能是我们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能认识到刘峰善良的人。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

然而从另一方面，在心理学角度上讲，何小萍在受到刘峰的帮助和关心的时候，这个六岁离开爸爸就再也没人爱的女孩，已经把刘峰投射成了一个完美爸爸的形象，并寄托了一份感情，可是那个糟糕的年代却无情的将刘峰“击垮”了，刘峰的离开，对何小萍来讲，等于再次重演了失去爸爸的创伤经历。何小萍自从爸爸之后唯一信赖和给予寄托的这个好人，又被现实“击垮”了，自此也彻底击碎了何小萍对这个世界的信赖。她从此心灰意冷，放弃了进取心，也放弃了所有的幻想。

说何小萍“最能识别和珍惜善良”，刘峰的落魄境遇，或许更是她对自己苦难经历的一种感同身受和同情吧。

何小萍的命运基本定格，后来她不再认真对待演出，被下放到野战医院，在参加战争时，她无意间救了一名战士，战争之后她被树立典型，冠以好多名誉，但她终究无法“适应”那万人追捧的身份而彻底崩溃了，她在被大肆宣传和表彰的风头上， 爆发精神分裂症……

多年后她从精神病院出来，还是找到了当年的刘峰，她为了与他留在一个城市，就选择侍候一位难缠的瘫痪老人，老人过世后，其子女允许她继续住在那个住所。

刘峰的住所离她不远，她可以经常见到他，在刘峰病重的最后三年里，她把刘峰接到自己的住处，一直守在他身边，陪他治疗，侍候他生活，直到他生命的终点。在她简单的住所里，他们各自的床铺中间隔了一条布帘。直到最后，刘峰都没有让她成为他的爱人。

何小萍用她的大半生，守侯了一个男人，只因为那个男人在文工团时曾向她施以善意和帮助，虽然他的帮助只是“雷锋式“的，并没有个人感情在里边。但在她的内心，那份善意却成了她全部的情感寄托，因为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文工团那个集体里，她从没有被人善待过。

虽然在与刘峰有交集的若干年里，她不止一次的向他表达自己的意愿，但是，刘峰都是默默的用行为保持了距离，当她一次次被拒，她也从没有想过去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在她的内心里，她永远是那个不值一提、不值得关注、不配美好的人。

此后是惨淡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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