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芳华.我的1979(2

曹东红

<h3> (背景是老街的越南海关)</h3><h3> </h3>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1979年2月17日凌晨,在云南河口的边界高地上,我看到万炮齐轰,大地在震抖,越南方向的天都被染红了。</span>前方战斗打响,我们在河口(红河)与越南之隔的高地上,面对前方战场,只有兴奋和激动。我们就要报效祖国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死亡。当时,指导员把整箱的五粮液酒和大重九香烟抬上来给每人敬上,站在山坡上集合队伍,给我们做出国前最后一次动员。他高昂着头,不时挥舞着手臂,对我们说:同志们,党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就要杀敌报国了,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国立功!祖国在看着你们!这时队伍里哗啦一声全笑了,这不是电影台词吗?我们仿佛在看战争片,指导员也笑了,无奈地说:这些孩子们,解散!准备出发!</p> <p class="ql-block">  2月18号、19号,我们还没有接到马上出发的命令,但在路旁能看到盖的严严实实的带着伪装网的军车往回开,车箱里在往下流血......在远处(国内方向)的土坡上,能看见推土机和挖掘机正在忙碌着,挖出一排排的坑,一些民兵在那边紧张的正忙着,掩埋前方运回的烈士们尸体……</p><p class="ql-block"> 终于,19号下午,盼来了我们出发的消息。当我乘着总机车开到中越边境,正准备过河时,前面开过一辆车,挡住了我们的总机车,车上下来一个小战士,急匆匆地向我们跑来,哭着对我说,护士,你快救救我的战友吧,我车上有三个人,两个已经牺牲了,还有一个是活的。顿时,我傻了眼,我不是护士啊。因为我们总机车与救护车外表一样,只是没有红十字,所以,他看见总机车,看见女兵,就以为是护士。这时,总机车马上就得过河了,我没有机会下车去看他们一眼,做一点点什么,为这件事我一直后悔、遗憾到今天。不知道这位受伤的战友后来怎样了,希望他活着!活着!</p> <p class="ql-block">  1979年2月初,我们的部队(13军)集结到云南边境一个群山环绕的地方,每天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片动态的军绿色——无数的军人、无数的军车、无数的坦克、无数的各式大炮小炮等等,与四周亚热带植物的浓绿融为一体。其中,有一支队伍非常引人注目——马帮!在紧张繁忙的部队人流中,他们时常穿行其间,迅速而有序。马帮队伍由云南边境的村民组成,他们都穿军装,只是不戴领章㡌徽。他们的武器就是一匹匹滇马。在高大的军车和坦克面前,他们的队伍显得格外矮小,但清脆的马铃声钉钉铛铛,显得格外有生机(当然,进入战场就把铃铛摘下了)。可千万别小看这只队伍,在战场上,他们发挥了你意想不到的作用。战斗打响,他们穿行在崎岖小路上,或压根没有路的丛林里,给许多高地及时运去弹药物资和给养,为战役胜利提供保障。</p> <h3>   在开战前,各个部队都分别组织战士们集体学越语,主要学习的是:举起手来、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别怕,跟我走,等等。每个连队都分配了两个以上的越语翻译,他们大都是从越南回来的华侨,年龄不等。我们连里有一个翻译已经50多岁了,他在越南时,越南与法国打仗,他为法军当翻译,越南与美国打仗,他为美军当翻译,现在又给我们当翻译。你可别小瞧他,在前线,一听到近处有枪炮声,瞬间就找不到他了,他特别会保护自己。</h3> <p class="ql-block">  他们也都穿军装,戴帽徽领章,但你怎么看,都不像我们的解放军战士——走路姿势,言谈举止,看人的眼神,还有长发,都和我们两样。但战斗打响后,他们的作用就大了。因为,不断有押送回来的难民和俘虏,需要同他们对话,而我们现学现卖的那几句越南话,谁也听不懂,连我们也搞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那就全靠他们翻译了。</p> <h3>  (左一就是我们连队的另一个越语翻译,他正在工作中)</h3> <p class="ql-block">  在一个高地上,男兵们正在紧张地架线,我们三个女兵在调试机器,突然,发现在我们总机车不远处一具敌人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味道极其难闻,那种味道终身难忘。我们的架机紧张地继续进行,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工作速度,男兵马上就地挖坑掩埋。整个战斗这具尸体一直在那里与我们相伴。</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总机车的四周是一大片菠萝地,望不到边,非常漂亮。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菠萝是怎么长的,但我们谁也不能靠近,因为,地里埋有各种地雷。在前方的战场上,有些战士不幸踩到了地雷。有一种雷是当你踩到它,它不马上炸,而是抬起脚后在一尺左右的高度才爆炸,这种地雷能使人的下半身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我们叫它跳雷。</p><p class="ql-block"> 菠萝与地雷在一起,和平年代的人是无法理解的。</p> <p class="ql-block">  战斗还在进行。有一天,我不值班正在休息,看见一个小战士,军装上全都是泥土和已经干涸的一片片血渍。他嚎啕大哭,一问才知道,他昨天押送回来的俘虏中,有一个14岁的男孩,我们俘虏营的人看他长得太小了,就给放了。令我们想不到的是,此前,就是这个被放走男孩儿用家中的冲锋枪把小战士的连长给打死了!他打死了我们的连长,结果却把他给放了。今天他又押送俘虏回来,得知此事,小战士怒吼了!这件事深深刺痛着我,我心疼这个小战士,更为他的连长感到难过和哀伤。心在疼!疼!</p> <p class="ql-block">  越南属热带地区,植物种类多,蛇、马蟥和叫不出名的虫子特别多,还有敌方设下的陷阱和竹签,所以,我们都打绑腿,穿着钢板胶鞋,防止它们爬进体内和剌伤脚。鞋很重,在整个战斗期间从没换过,由于越南多夜雨,道路非常泥泞,鞋子上全是泥,鞋里基本都是湿的,在不值机的时候,当晚上脱下来放松一下脚,脚全都泡白了,仿佛脚指甲一碰就能掉下来一样。再把绑腿解下来,整个腿部血液一下涌动起来,别提有多舒服了!多舒服了!</p> <h3>  到了后期,战事进行的就比较顺利了,不断有捷报传来,我们以压倒性的优势,不断向前推进。当然,战争是残酷的,但它考验了我,我懂得了什么叫战斗和牺牲,什么叫勇敢和坚强,什么叫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什么叫为父母争光,什么叫战友情,什么叫重于泰山,什么叫永远忘不了!</h3> <h3>  想想我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大都二十岁左右。有些战士是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见高楼,第一次喝自来水,第一次离开家,带着父母的嘱托和希望,到部队一定好好干,为家人争光。可这鲜活的生命,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名字,再也回不到温暖的家中,再也享受不到那温暖的阳光和快乐的生活。还有那些残废军人,他们的生命轨迹从此改变,每当想起他们,心口就疼!就在流血!就涌起无比的思念和深深的敬意。我怀念他们——我亲爱的战友!他们是祖国的好儿女!永远的英雄!永远的丰碑!向他们致敬!向他们敬礼!</h3> <h3>  这是我的绑腿,一直保存着。我想,现代战争的部队官兵恐怕永远也不会用它了。它将成为文物了。</h3> <h3>  这是归国后,中央慰问团给我们每一位参战人员发的慰问品,一条枕巾;还有一个水杯,可惜的是水杯早已用坏了。</h3> <h3>  战争的残酷,只有参加过的人才能理解和刻苦铭心。我是一个军人的后代,从小父亲就教育我,一切听党的话!服从命令听指挥!我是从成都入伍的战士,在重庆的连队里工作生活了五年。在这五年里,家人从没来过重庆,因为怕影响我的工作和训练,怕给我的领导添麻烦。父亲也没有利用工作之便来部队看我。我们连里的城市兵,特别是部队子女,个个都严格要求自己,积极参加各种军事训练,生怕别人说自己娇气,不能吃苦。在这五年中我没买过丝祙,就是部队发啥穿啥,夏天就光脚穿凉鞋,觉得战士就应该是这样的。战友们团结友爱,积极向上,每到退伍时节,都是难舍难分,哭成一团。那一个个场景仿佛还在眼前。</h3><h3> 战友情一辈子也忘不了,也不能忘,一直到永远!永远!永远!</h3> <h3>  时代在进步,祖国和军队一天比一天强大。随着时光匆匆流逝,我们更加珍惜战友情。所以,现在有个最热情洋溢的聚会,叫"战友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