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十六岁

吴大哥

<h3> 那年我们才十六岁…</h3><div> 吴 大 群</div><div>1969年元月5日,是我们终身难忘的日子。早晨六点多钟,同学们在母校湘潭市一中操场集合上车。我们68届初中和高中十个班,每班一台公交汽车,一台解放大卡车,共二十台车组成的浩浩荡荡车队。我们初135班同学挤上一台仅二十几座的公交车,告别父母亲友,充满激情地往大有作为的地方!我是由妈妈送我上的车,因为我上山下乡,昨晚妈妈一晚都没有睡着,她至今都不愿意经过市一中大门口,她说每次经过这里就有一种揪心的痛苦。</div> <h3>车启动了,女同学都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我看到,车下送行的母亲们都在擦眼泪。校园里高音喇叭的语录歌声,车上车下告别的哭泣声,欢送我们的锣鼓声,鞭炮声响成一片。我没有挤到座位,只能站在汽车的过道上。从湘潭到茶陵有五六百里路,那时路不好,过了株洲就全部是石子路,颠簸得很多同学都晕车。车到醴陵,准备过轮渡时,我们下车,我哇地吐得昏天黑地。有同学用一根扁担架在两椅子之间,让我坐下。坐扁担虽然不如椅子,但毕竟有了座,我翻腾的胃才得以平静。我是坐在扁担上到达茶陵。</h3><div>&nbsp;车在茶陵县城停了很久没动静。听老师说,我们原来准备去的目的地茶陵尧水公社,因为接收知青名额已满,要改到八团公社。八团公社是山区,邻近江西,离县城有九十多里。当车终于开动时,我们欢呼起来。幼稚的我们只想山越大越好!树林越多越好!离湘潭越远越好!当离公社还有十几里时,车出故障了!司机告诉我们,车修不好,要步行!此时天已见黑,于是大家赶紧带着行李,男同学帮着女同学,沿着公路前进!大山里黑得快,一下子就看不清路了。我们赶紧拿出凭光荣证买来的电筒,一个跟着一个,向公社爬涉。头顶着点点星光,伴着山谷里溪水哗哗的响声,延绵的电筒光,沿山路婉转流动。终于,我们到达公社,狼吞虎咽地用完饭后,三五个人一堆地围坐在木炭火旁等待天明。</div> 次日早上,老师分配名单。我和18名同学分到东冲大队山佳冲生产队。从公社出发,沿着之字形的山路一直往上,大约又走了十几里的石阶路,终于爬到了山佳冲。山佳冲是由坐落在山冲坳里的三个小村庄组成的生产队,为了避免与文化大革命初期被批判的“三家村”同名,才取名山佳冲。乡亲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城里人来这里,大家热情的燃放起编炮,把我们迎进村里原来大跃进时建造的生产队食堂。这里已经摆开了四桌,饭菜业已上桌,大家这才知道已过了中午时光,走了这么些路,是饿了。我们很规矩地坐下,文明的吃起来。这里的菜虽然不丰富,但却体现着贫下中农们的热情。荤菜不多,好几个菜上面飘着肉丝。冬笋还是城里珍贵的菜肴。我们谦让着才吃了一碗饭,不知谁发现还有许多乡亲们都在用稀奇的眼光看着我们吃,就吆呵了一声,“我们让贫下中农同志们先吃!”大家“哗”地一声站起来,让看热闹的老乡们入席。老乡们好象早就等待这句话了,毫不讲客气地坐下吃起来。不到十分钟,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这时我才知道,我们上山下乡来到了一个贫困的山村。 <div>女同学还有个床,我们十几个男同学全部是睡在食堂的地板上垫点稻草铺上草席大地铺。山佳冲的18名同学不到几天就走了两位。我们留下的16位同学,怀着各自的心思开始了自己的知青生活。</div> <h3>下乡才几天,就饱尝了生活的甜酸苦辣。一切都要靠自己,一切都要自己动手。除了第一餐饭是老乡们做的,后面都得要自力更生。生活首先就要吃饭,吃饭就要烧柴,柴在哪?在山上。来到山佳冲的第二天早上队长就安排我们上山打柴。派了比我们小得多的两位少年教我们。在山上好不容易找到干柴,又不会捆柴。只见农村少年随手砍下两根枝条,打个活套,把柴火锁住,随手扭打几下,一把又墩实又便于背扛的柴捆就完成了。我们不会捆,大家都带来了打背包的绳索用于捆柴。实际一操作,才觉得不行。因为绳子是软的,好不容易捆在一起的柴火,三颠两抖就松了。又要停下来重捆。几个小时下来,我们背回的是各式各样的柴捆。有的用扁担挑两小捆;有的用绳做个抓手,象提包形式的提回一捆柴;有的打个背带,象背书包一样背回一捆柴。到底人多好办事,虽然每人只打回几十斤柴,但堆在一起也好大一堆,够几天烧了。</h3><h3>吃菜更是大问题。我们下乡的地方是高寒山区,小菜本来就长得慢,虽然前期生产队帮我们种了点菜,但还都是菜苗,我们这个十几口人的大家庭每天的吃菜是老大难。我们把碾米剩下的糠与村民们换了点菜和鸡蛋。又派人到有三十几里地远的火田洲陂镇赶场,买回来一些干腌菜,海带。勉强保证了前期的吃菜。 </h3> <h3>第一天出工是到每家的茅坑里挑大粪。这里挑粪是用粪箕就是带竹耳子的箢箕。上粪时,一把大耙从茅坑里把粪挖到粪箕里,既要装得多又不能漏掉,老乡能装百多斤。记得我的第一担粪是59斤,过完秤后还招来老乡们一顿嘲笑。大家都上完粪后,排队挑着粪往田里送。平常我在家挑担很少,最多也就帮家里挑担水淋菜,到煤店挑担煤,也就五六十斤罢了。虽然担子只有五六十斤,压在肩上感觉也很沉,心想这是第一次出工,咱也不能孬种!两只手用力提着粪箕的耳子,尽量为肩上减少点重量,弓着头看路生怕一步走踏,把粪撒了。扁担尽量斜在肩膀上,让接触面积增大,减少肩上的压强。那时我挑担还不会换肩,只能一个肩膀硬挺。 最难受的是挑着粪走田坎,田坎比较松软,我们挑担在上面走要掌握好平衡,才走得暨快又稳。如果停留时间太长,就容易使田坎下沉塌方,最后逼得你下田湿鞋湿身!几轮下来,虽然肩上火辣辣的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队伍,心里想跟上就是胜利。有几个同学实在挑不动了,就把大粪倒进路边的山林里,再躲在后面跟回来,倒也神不知鬼不觉。</h3><div>接着的几天是挑牛粪。牛粪其实就是牛栏里的草和垃圾,和着牛粪尿经过长期挤压沤酵形成的肥料。牛粪比大粪要好装,一般是送往近处的大田,干这活时显得很热闹。我们班的同学经过几天连续的挑担,很多同学都锻炼出来了,虽然浑身上下庝痛不已,但担子越挑越重,肩膀越练越硬。少年气盛的我们,白天憋着劲一比高低,晚上相互贴膏药做按摩疗伤止痛。饭蜢子、雨豆豉和冬瓜的较量最为精彩。首先是饭蜢子一担牛粪180斤,过磅后一口气挑进了大丘,博得生产队的社员们一顿夸奖。跟着雨豆豉一担牛粪200多斤,只见他起肩时,“嗨”地一声大吼,“咔嚓”扁担断成两截。又换上一根两头翘的扁担,第二次起肩顺利地把这担粪送进了田里,老乡们都竖大拇指,“这小伙子厉害!”冬瓜那时还长得比较单瘦,但他有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儿。他从装粪时就动脑筋,一层压一层,粪箕上下装一般多,最后一过磅,210多斤,最高纪录!冬瓜用一条萝卜手巾扎紧腰部,拿过一根近乎竹杠的扁担,把这担最重的牛粪担到大田。赢来老乡们一片“啧啧”声。干活时大家较着劲,每人的挑重记录都在刷新,大家在向自己的体能挑战,在向自己的劳动极限挑战。 </div> <h3>  “敛黄草”是男人干的农活。实际就是铲去田坎上的草皮。在平原地区叫“铲田坎”。但在八团的这项农活有点技术性。工具是大圆耙。左脚站在水田里,右脚踩在田坎上,敛黄草者要挥起大圆耙,圆耙从手臂举起的最高处借着惯性划着圆弧铲进左脚下田坎的草皮中,把握得好的大圆耙刚好铲下薄薄一层草皮,铲入脚板底下,丝毫也不会伤脚。再借着力抬脚,挥耙,甩出草皮。侧面再修一耙,田坎就铲出了一两尺长。敛黄草感觉就是田坎上的艺术。当你找到感觉时,大圆耙犹如你手上的如意金箍棒,以田坎为轴心挥舞这棒子支撑着你的身体一上一下的运动,草皮像削面片一样甩出去,真有修地球的感觉。提田坎是敛黄草的后道工序。如果把敛黄草形容为修地球,那么,提田坎就是“砌长城”。就是从田坎边挖出田泥,附在修完黄草的田坎上,然后用脚做出造型。我们山区农民提田坎也有好多造型。顶如弧形,中间高两头低,叫“龟背”;中间平叫“刀背”;中间尖,叫“尖背”。新田坎好走人,覆盖了田泥好种豆子。田坎边挖走了泥形成一条沟,为下犁提供了方便。山区的梯田做好田坎后,婉婉延延, 层层叠叠如微型长城煞是好看。如果用一种追求的眼光和心态看待任何事物,会让自己有一种获得感,它能充实自己的灵魂;让你在辛劳中学会欣赏,从辛劳中得到一种自我的欣喜和陶醉。平淡的生活如此,辛勤的劳动如此,在今后的工作中也是如此。</h3> <h3>能不能扶犁掌耙,是农村主要劳动力的标志。我们这些知识青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要一有机会,就争相学习用牛技术。要用牛,先做牛。我们就是从先做牛开始。</h3><div>生产队耕牛有限且都是黄牛,耕作一天要休息一天,一到春耕就忙不过来,只能用人来代替牛拉犁。拉木犁就是用一根木制的长杠子,中间挂上犁,前面一个人在这木杠的前面拉,后面一个人用肩膀推这木杠,同时用一只手扶犁,犁就在两人的推拉下耕地。这就是山区最辛苦的劳动----拉木犁。拉犁一天下来,全身筋骨酸痛,疲乏无力。</div><div>要学犁田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去教牛。所谓教牛就是新牛犊成年了,要教它按人的意图拉犁耕田。前面一个人手握竹竿牵住牛鼻子按犁沟走,使它知道喊“啁”就是走,喊“哈”就是停。拉牛鼻绳就是左转,掸绳就是右转。我们新手一般是掌牛鼻,跟一位有经验的老社员用犁。因而也就有机会来学习犁田。新牛犊往往非常调皮,不听指挥,到处乱跑,教牛者就要压住牛鼻,压住犁,逼迫牛犊就范。经常看到牛挣脱缰绳,甚至把牛鼻子都挣破。因此教牛非常辛苦,一天下来,满身泥水,在水田里跟着牛跑一天,浑身精疲力竭,我们就是这样学会了用牛。</div><div><br></div> <h3>耙田的技术性更强,要动脑筋,根据水田的形状、平整程度确定下耙位置,走耙方向。走耙分横耙和直耙,横耙把成块的泥耙碎,直耙把田泥耙细耙平。扶耙也很讲究,斜耙主要是带泥,把高处的泥带往低洼处。立耙可以把泥耙碎,耙匀。其实耙田好学,也易学,只要有用牛的基本功,熟悉起来也飞快的。</h3><div>通过后来两年的磨练,我们很快就能够独立用牛了。按队里规定,一个全劳力一天要犁十担谷田(大约五担谷一亩),而我们一天大多能犁十二担谷到十五担谷的田,工分一天也超过了十分。耙田的水平也慢慢赶上一般社员的水平。</div> <h3>水田经过犁耙几道工序,接下来就是插秧了。我们在学校支援双抢时就学会了插秧,只是这里是山区,大多梯田,全是不打格子的随手插。插田也要动脑,要依据田的形状插出相应的线条,插得好非常耐看,我就曾在一丘路旁的不成形的梯田里,设计了“穿针引线”,即有一行禾笔直贯穿这丘田的始终,社员们也说插得好,后来每每路过时都要驻足欣赏一番。随着春插的结束,我们很快成为了队里的主要劳力。</h3> <h3>就这样,我在农村奋斗了差不多七个年头,1975年才招工到湘潭钢铁厂,而十六岁那一年的经历却是刻骨铭心。十六岁是花的季节,是辛勤耕耘的季节,是播种希望的季节。人生的十六岁则应是一种“体能”的发育,“大脑”的健全,同时还是一种对世界的“懂得”。那时,我们还谈不上去承担大任,但毕竟已经“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毕竟经历了,经历了生活,经历了社会,经历了困苦,经历了曲折,这种经历是一种磨砺,这种磨砺对于我们后来参加工作进入社会更是受益无穷。</h3><div><br></div>

我们

田坎

扁担

牛粪

同学

山佳冲

老乡

挑担

生产队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