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务员的芳华,在永不消逝的电波里

柳暗花明

<h3>  “滴答、滴滴答、滴滴滴答答……”在谍战剧中,伴随这种电波声所出现的不是地下工作者,就是特务分子。这些人用手指不断敲击按键,通过无线电台,传达和接收重要指令。因而,在人们心目中,这项工作是极为重要的,而从事这项工作的报务员也有着一定的神秘色彩。</h3> <h3>  看过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一定不会忘记地下工作者李侠,在面对敌人枪口的生死关头,他从容镇定地发完电报,又深情地用密码发出:“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 电影《风声》的结尾,顾晓梦的旗袍边缘上,绣了一串黄颜色的花纹,那正是一个共产党员用莫尔斯码写出的最后宣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敌人不会了解,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h3> <h3>  我曾经也是一名报务员,是邮电局的普通报务员。那时,人们到邮电局发电报,一个字3分钱,是很贵的。一般都是有重大事情发生,才会发电报。电报通过莫尔斯码发出,由对方接收并译成汉字,送达收报人。莫尔斯码是我们报务员特殊的职业语言。用“滴”和“答”的长短声音组合,表示不同的数字和字母,每4个数字对应一个汉字。要准确发出这些“滴答、滴滴答、滴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必须要学会用电键发报。</h3> <h3>  那个年代,对报务员的审核是比较严格的,我们报务班一共5个人。我师傅也是我们报务班班长,他是军干子女,为人正直,工作踏实认真。李师傅的父亲是陕北老红军,他善良忠厚,业务也比较过硬。白师傅聪明、活泼,比较调皮。另一个张师傅是女同志,内向,不太多话。除了我,师傅们个个根正苗红。我虽然出身不好,毕竟还是共产党员。</h3> <h3>  我进报务班最迟,年龄也最小。师傅对我要求特别严格,他亲自教我发报,告诉我发报有苏式和美式之分,所谓美式是立姿,苏式是跪姿,“立姿”在发报时,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是立在电键的按钮上的。而 “跪姿”,发报时中指是“跪”在了电键按钮的依托上。不管是跪姿还是立姿,发报时都要靠腕力带动手指,将电键敲下去。</h3><h3><br></h3><h3> 师傅说跪姿发报更稳,让我学习跪姿发报。这样一来,中指的第一关节,就成了敲击电键时的主要击打点。我这个刚开始接受训练的人,练了没两天右手中指的甲根下就红肿起来,不久就被被磨破了,一碰按键钻心地疼。每发一个电码,就如同受刑,我忍着泪,咬紧牙关,一下又一下敲击电键,坚持每天苦练,直到中指第一关节背上生出了老茧,才算是过了发报关。</h3> <h3>  我开始学习抄报时,师傅先发单个的数字或字母,然后每分钟发10码、20码、30码……80码,师傅的发报手法节奏平稳,速度均匀,电波声音流畅悦耳。我的抄报速度不断提高,很快就达到每分钟100码。为了提高抄报的速度和质量,师傅又让我练习压码,就是当对方发出第一个数字后,并不抄写,而是先把电码记在心中,当听到第二个数字时,才开始抄写第一个数字。 师傅说“压码”高手最多可以压4个码,发报速度可以达140码以上,我最多只能压两码。为了提高我的收报技术,师傅经常利用休息时间给我发报。我的抄报速度也迅速提高到每分钟120码以上。师傅很满意,他总是表扬我,鼓励我,我自己也特别开心。当时,《甘肃日报》还刊登了我们苦练收发报技术的照片和报道。</h3> <h3>  我们一有时间,就在一起练习收发报。我们的工作是枯燥无味的,每天在“滴答、滴答、滴滴答答……”的电波声中,发报、收报、译报。除了民用电报外,我们还要处理公务电报,大多是会议通知。这类电报只发不同的抬头,内容发一遍就可以了。一旦出差错,就按分送单位算,最少十来个。那报房就惨了,不仅发报人要扣工资,所有人每月7元的奖金就泡汤了。</h3><h3><br></h3><div> 每天下午4点半,我们要调试无线电发报机,与某军方联系,保证设备完好。最困难的是晚上的天气预报,每隔一小时收发一次。刚有点迷糊,就听到呼叫,赶紧爬起来收发报,如果抄错或发错一个电码,就会报错天气预报,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那就是重大差错。天长日久,师傅们都练就了神功,到点就醒,发完倒头又睡。我不行,值夜班一般都是通宵不眠,或者看书,或者想心事。我用将近一半的工资,订了《十月》、《收获》、《译林》、《小说选刊》、《人民文学》等,上夜班时用来消磨时间,只可惜那时没有利用夜班好好学习,否则也不会老大徒伤悲啊!</div> <h3>  我们报房的五个人都没有成家,也没有什么家庭负担,大家和兄弟姊妹一样,生活上相互关心、相互照顾,我的宿舍就在报房隔壁,师傅们都像哥哥姐姐一样关心我。那时生活条件艰苦,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暖气。师傅们经常帮我打井水。到了冬天,他们还帮我劈柴、拉煤。谁有好吃的都会拿来大家一起分享,我们的小集体充满了友爱。</h3><h3><br></h3><div> 李师傅吃饭总喜欢蹲着,端着一个很大的碗,他吃上几口,就会站起来吼一嗓子秦腔。他老嘲笑我:吃得还没有鸡娃子多!有时会开玩笑逗我,我经常是又气又急,满脸通红,却不知怎么反驳。记得有一次,李师傅又逗我,我一着急,竟然对着他说:“答滴!答滴!”(滚!)大家哄堂大笑。从那以后,从不会骂人的我,学会了用电报码反击,而且觉得特别顺溜,特别解气,又不失风度。”</div> <h3>  我们的工作也是很有趣的,由于发报时每个人的腕力及大小和敲击频率是不一样的,所以,收报者能够根据发报的声音,辨别出发报人。我们有空也会和对方报务员聊天,一些暗语,相当于现在的网络用语,只有报务员才懂,报务员大概就是最早的网民吧?在一些不便说话的场合,我们会用电报码交流,大家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其他同事就会非常嫉妒地抗议“报务班的不要说黑话!”。也真有未曾谋面的报务员,滴答来,滴答去,电波传情,心生爱意,最终牵手结为夫妻的。</h3><h3><br></h3><div> 除了一些固定的礼貌用语外,工作中发生矛盾时,报务员也会用电键争吵。这时候,一定得发报技术高才行,就像吵架时口才好、厉害的人总占上风。一旦发生争执,班长和手法好的就会上阵,娴熟、清脆、急促地敲击电键,把对方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我们报房的每个人都很热爱这个工作,大家心很齐,报房保持着连年先进,我也连续三年被评为邮电局的先进个人。</div> <h3>  随着网络的飞速发展,邮电局的报务员早已不复存在了。我们5个人报务员都相继离开了报房,我是第一个考上邮电学校职工班离开的。临走前,我们在一起竟然不知说什么好,几个师傅只是闷头喝酒,直到酩酊大醉。后来我师傅也考上职工班,回去就被提拔了。他被原本就是一个好学上进,事业心很强的人。仕途一路顺风,稳稳当当升到地区公司一把手的岗位,而且上下口碑俱佳。张师傅调回了父母所在地,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也很幸福。白师傅后来担任了县邮电局的副局长,工作不错,家庭也不错。最令人扼腕叹息的就是那个喜欢唱秦腔,爱开玩笑的李师傅,他因病早逝,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h3> <h3><br></h3><div>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偶尔听到的电波声,我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抄写电码。大概每个报务员都一样吧,我有一个做过报务员的挚友,她直到现在,打字都用电报码,一点不比五笔和拼音慢,那是一个老报务员的情结。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听到“滴答、滴滴答、滴滴滴答答……”的电波声,我的思绪就会飞回那些年,那些我们做报务员的青春岁月,那也是我们的芳华。报房的师傅们对于我来说,亦师、亦友、亦兄妹。</div><div><br></div><div> “1032 0523 0765 2590 0645 0226 9976 2053 1927 1819 0132 0226 9976 1927 1819 2053 0226 4104 1032 2075”“报务员朋友们,我想念你们,想念我们的报房”。</div><div><br></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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