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贺帅

　　冬月初四，阳光灿烂，蓝天如洗，和风丽日。此日系余六十一岁生日。欣闻湘西张家界的发小朋友相约到湘潭来聚会。能够有朋友还记得我的生日就感动不已，何况还从千里之外的湘西驱车前来湘潭聚餐庆贺。闻讯后确实使我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以前在张家界的时候，兄弟伙几个无论谁的生日都是要相约聚餐，饕餮一番。寿星佬只管吃喝，伙食费则规由其余兄弟按"三一三剩一"的分摊。有点AA制的意味。这条我们内定的规矩沿袭了很多年了。去年我是在湘西张家界过的我六十岁生日的。今年年初退休客居湘潭。

花甲大寿，我们约定大家都不得大张旗鼓地巨摆寿宴，无论那个人的生日都得如此。几个兄弟两三瓶白酒，一桌了各自点的喜欢的菜肴。在一顿胡吃海喝后，大家便扶肩搂背照一张合影。寿星者和年长的老大位立于中间，其余的就各自在两边簇拥着，颇有众星拱月之感。大多数都是请餐馆的工作人员或过路的行人帮着按下快门，不然会少了一个摄影师不能入镜。如此一张张生日留念的照片就陆陆续续的出来了。照片分发给大家珍藏。

闲暇之余我经常翻看这些年来的兄弟合影。很是怀念过去的岁月和兄弟伙们的情感，都是感到非常的亲切和友谊的绵延。同时也从这些照片中窥透出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痕迹。使用智能手机后就更方便了。我们也建了一个群，群名：“兄弟伙”，好像带点江湖上“袍哥会”的色彩了。如此，我们经年不辍。

  我们这一档子伙计都是打记事的时候就一起玩着泥巴灰长大的发小。儿时的嬉戏，打架斗殴也是常态。那个时候的打闹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娱乐，也是孩童时代的顽皮和旺盛精力的释放。有时打得鼻青脸肿，衣破裤烂的，两天过去，一切如故。偷摘得几个桃李还不会忘记分享给大家，也包括昨天斗殴的对手。尤其是某个小伙伴从大人那里讨到了几分钱，那就如盛大的节日一般，相邀去街上买一支三分的"白糖冰棒"，（就是现在的“老街冰棒”，最能勾起童年回忆的煽情取名。也是最便宜的那种）出资者买得冰棒，其余的紧紧围绕其左右，持冰棒者自己率先用小嘴饱吮一口后，大家便轮流的你一口我一口将冰棒吮吸殆尽后则个个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的或去澧水河游泳或去东门外的小溪摸鱼捉虾去了。

没有上课的时候闲来无事，我们就经常出没在各店铺里面游玩，那时没有超市，老街上是一溜南杂百货的铺面，铺子里都是用柜台隔着的，商品都是陈列在里面的架子上和柜台里面。玻璃柜台里，人们只能观望选择，需要则要营业员拿出按价购买，交易就在柜台上完成。那个时代的钱最大的面值也就是十元，可称之为“十元大钞”。人们大多数工资也就是几十元。

我们伙伴里面有几个的父亲还是长征干部，其薪金也就是每月七八十元，我们觉得也可能是世界上很高的工资了。那时人们用钱都是锱铢必较，真的是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小孩子的零花钱都是论分给的，（好在没有厘币）且极难讨到，除非过年的时候。分币都是钢镚儿，我们称为“银壳子”。因此去商铺买东西的的人都是用的小面值的钱，在付款或找零的时候就难免有“银壳子”跌落到柜台之间的夹缝里面，顾客和营业员肯定是想尽办法去抠过，无果之余才会恋恋不舍的放弃。

于是这就成为我辈的生财之道了，因为我们有先天优势，人小手小且嘴馋。我们几个就趴在柜台前面的地下，还不能让营业员发现。先用小手插进去摸索，没有碰到疑似“银壳子”之物的东西就找来小竹棍子，继续趴着在地上，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在只有不到一两公分的地面与柜台的夹缝里面苦苦地探索，鼻涕都快流到和地面接触了，都忘记了回吸。就这样很多时候也是徒劳无获的，但是我们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也偶有回报。

当我们在夹缝里掏出一分两分或者最高五分的“银壳子”的时候，伙伴们就欢天喜地的用衣袖抹干净上面的蒙垢的厚厚灰尘，看着银光闪闪的“银壳子”，一个个喜形于色地擦去乌黑的鼻涕，欢天喜地的去买糖果或冰棒。一分钱只能买一颗糖，五分钱就可以奢侈的去品尝冰棒了，人多物匮，就只能大家轮着舔舐了。

待我们稍微长大后就知道为家中做一些事情了。除了去河里挑水外。最热衷的就是上山砍柴。那时的大庸苍山茫茫，森林茂密。县城的人烤火做饭的主要燃料便是木柴。街上的市场上也有论担的木柴卖。但是很少有几个人去买。除非家里没有劳力的人家。人们都是自己去山里砍柴以供家用。无论家道贫富皆如此。

于是伙伴们就相邀星期天和假日去山里砍柴。去山里砍柴就有些现今户外活动的意味。清晨我们就腰别柴刀，肩扛着挂着绳索吊着饭篓的扁担往大山里面逶迤而去。刚到山里有嘴馋的就意志不坚定的打开饭篓把带来的中午饭开始往肚子里填。那个时代饥饿是相随如影般地伴随着我们成长的。看见了饭菜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想吃的欲望。于是就把带来的午饭提前享受了。那些先把饭吃完的同伴，到了中午，在我们美滋滋的享用午餐的时候，他们就只有吞着口水用一双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们，而我们则吧唧吧唧的把饭菜细细的嚼得啪啪有声，再慢慢吞下，作一种十分享受状。这就更大的刺激他们的食欲而勾起更大的饥饿感，从而我们也从对方的馋涎欲滴的表情上，获得无限的快意。

得意之余我们善良的小心脏还是会不忍直视他们的惨状。于是会每人给他们捐赠一口嗟来之食。并以智者的口吻警示他们，以后不能再这样提前享受了，如再发生类似情况绝不再作施舍！当红日西斜的时候，我们便挑着各自砍下的柴火往回家路上行进了。途中翻山越岭加之一天的劳累，感觉到有些筋疲力尽，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于是歇在路边，把柴担靠山立好。在路边的山泉里，用手掬一捧捧清泉水喝下才感觉略有轻松惬意之感。

有人还调侃这是"饮水充饥"，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个成语，把“饮水充饥”误解为“饮水充鸡”，就是用甘甜的泉水充当鲜香的鸡汤而饮之，可能是那个疲惫口渴时候喝的甘泉水比起现在的鸡汤也毫不逊色！于是也便浮想联翩的不由自主的从脑海里蹦出来“鸡”。饮完充饥后，站在山坡上，夜幕四合，望着城里的万家灯火，感觉到浑身也有些力气了，兄弟伙们一声吆喝又继续沿着蜿蜒曲折起伏弯弯山道往家里赶。在黑暗的城外路边，有的家里大人打着手电筒来接我们这些砍柴回来的人了。

当回到家放下柴担，一身的骨架都快散了。发誓下次再也不去砍柴了。遇到下次大家又都是相呼邀伴继续砍柴。一段时间的劳作，看着家里厨房里堆码的柴火一次次增高，一种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放假更是我们这些伙伴高兴无比的事情。尤其暑假，我们每天只要穿一条小裤衩，打着赤膊就可以去外面疯玩了。县城不大，南面是清澈见底的澧水河，有一码头，即南门大码头，码头繁华无比，听老年人说南门大码头旧时号称“小南京”。天门山倒映在清澈的澧水河面上，点点白帆点缀着这幅优美的山水图。河边帆船忙碌装卸货物。码头上的店铺林立，尤以餐馆酒肆居多。城的东西面各有一条小溪，都在城边上。据说是以前城门外的护城河。这些地方便是我们的儿时的快乐天堂，很多时候我们在河溪里游泳，捉鱼虾。一玩就是一整天。整个夏天过完，一个个都被晒得乌漆嘛黑的。

湘西大庸城里的老街上、天门山下的澧水河、东门外的回龙观、永红学校的运动场都曾经留下过我们青春的英发雄姿和无尽的快乐欢笑。 

         几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的大庸老城已易名为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张家界市了，老街也被轰隆隆的机械连同我们美好的青春岁月一道碾压得毫无踪迹。留下坐标物就只有那巍峨的天门山和清澈的澧水河了。

流年，蘸着时间的笔墨，书写着岁月的温馨。曾经的日子已经成为美好的回忆，时光的脚步来不及停留。那唯美的一切已经成了曾经的过往。言语的文字如涓涓细流般，唯美了一段时光。也温暖了兄弟伙的心灵。

　　“惊岁月、飙驰云驶。”不觉间，我们这一伙兄弟们就这样慢慢的走过人生的青年、中年直至步入老年。然而我们用儿时的纯真，青春的炽热，中年的成熟酿就的情感美酒，经历岁月的窖藏，它更会岁老绵长，芬芳四溢，润青天门，染绿澧水，醉红满天云霞。

　 六一感怀

冬月初四艳阳天，

适逢余诞六一年。

兄弟朋友远道来，

举杯把盏共聚欢。

2017年12月26日记于湘潭二纺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