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9年1月18日,我们一行10男12女,离开天津,去位于承德围场县的塞罕坝机械林场联营生产队插队落户。早几天,机械林场的4位职工子弟已经到村里插队落户了。2个月后,两位同学的弟弟和妹妹也来到坝上,我们28人组成了一个知青大户。那年,我们中年龄最大的人刚满18岁。</span></p> <h1>出发前,与同学好友留影。</h1> <h1>革命的年代,时髦的装束,标准的姿势,真挚的感情。当年拍照,这是最时髦的装束和POSE了。</h1><h3></h3> <h1>我们母校是天津女六中,她的前身是1909年,由美国基督教美以美会创办的教会学校,全称天津中西女子中学。文革后,改名天津长征中学,开始招收男生。一同下乡的男同学,就是第一批进校的男新生。</h1> <h3></h3> <h3></h3> <h3></h3> <h1>戴上羊皮帽,穿上新棉衣,我们兴奋不已,全然不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样的磨练。</h1><h3></h3> <h3></h3> <h1>塞罕坝位于河北省最北端,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联营生产队原名“羊场”,因为1958年,围场县的三八红旗手梁素珍在这里建过一个羊场。后来羊场撤销了,一部分人留在坝上,形成了现在的村子,人们还是习惯地叫它“羊场”。</h1> <h1>由于村子离县城远,交通不便,附近又没有别的社、队,县里就委托机械林场代管。当时村里有23户人家,人口不足百人。住的是低矮的干打垒土屋,窗户上糊着纸,进门要弯腰。没有电,主食只有莜麦面。</h1> <h1>羊场山高路远,消息闭塞,报纸、信件只投送到林场,有人去林场时,才能带回来,经常是半个多月才能看上报纸。当厚厚一摞报纸抱回来时,大家笑称,这才是真正的“抱纸”。</h1> <h1>这时,半导体收音机就显得尤为珍贵,它是我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工具,但是也经常因为电池没电而听不成。</h1> <h1>我们去时,已有3男1女四位林场职工子弟先于我们几天到村里插队。这样,知识青年人数就达28人,几乎占了村里劳力的一半。</h1> <h1>坝上气候恶劣、生活艰苦,但是我们团结、坚强、乐观。当时,林场派驻羊场的工宣队员曹明章给了我们很多帮助。那时曹明章也只有30多岁,像我们的老大哥,我们叫他“老曹”。</h1><h3></h3> <h1>“松青桦白,晓夜乘风来,改造思想情更迫,豪情壮志满怀。誓叫茫茫坝上,荒山披上绿装,愿将汗水洒尽,迎来稻谷花香。”这首《清平乐·来坝上》是老曹1969年在羊场的煤油灯下写的,这豪放又浪漫的诗句打开了我们的眼界,沁染着我们的心灵,将我们的思想与感情领入一个新的境地。</h1> <h1>老曹的另一首词《卜算子· 迎接新农民》:潺潺绿溪水,静静白桦林,塞北群山春来早,景色一片新。公社来电话,轰动小山村,知识青年来插队,迎接新农民。</h1> <h1>在老曹的带动和感染下,我们的工余生活丰富多彩起来,读书、写诗、拍照、唱歌……《牛氓》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知看了多少遍,书中的许多句子,同学们都能脱口而出。</h1><p class="ql-block"><br></p> <h1>我们开始写诗,今天看来,这些诗句很稚嫩可笑,但它正是我们当年精神与情怀的流露。</h1> <h1>群雁南飞层林染,躬背挥镰腰欲断,秋风最知田间事,颗颗麦穗浸血汗。</h1> <h1>桦白禾黄松翠,淳淳一湾碧水,缤纷鲜花漫坡缀,谁挥妙笔描绘?汗水润山孕穗,热血育林催蕾,饮雪餐沙不言悔,画出斑斓塞北。</h1><h3></h3> <h1>我们在烈日下耕耘,为了使禾苗生长;我们在风雪中育林,为了让树木兴旺,我们奉献青春,为了把春天永远留在塞罕坝上。</h1><h3></h3> <h1>男儿最爱五尺枪,困苦难泯少年狂,庶民也有将军志,报国不惜血一腔。</h1><h3></h3> <h1>我们的母校天津女六中,曾经多次荣获天津市排球青年队和少年队的冠军,排球是我们学校的“校球”,学生人人会打。我们下乡也没有丢掉这个传统,大家凑钱买了个排球,经常在村里练习,惹得乡亲们围观。</h1> <h1>王静在学校时是我们的班长,现在自然就成了知青户的老大,是我们的主心骨。</h1> <h1>只要有机会拿到相机,我们就到处拍照,屋里院里,田头山上到处留影,乐此不疲。</h1><h3></h3> <h1>我们的拍照水平日见提高,同学们的镜头感愈发到位,无论什么场景都能应付自如。</h1><h3></h3> <h1>苦中作乐式</h1><h3></h3> <h1>休闲娱乐式</h1><h3></h3> <h1>田园清新式</h1><h3></h3> <h1>指点江山式</h1> <h1>笑闹忘形式</h1><h3></h3> <h1>装模作样式</h1> <h1>自然纯朴式</h1> <h1>跃马扬鞭式</h1> <h1>这张照片是在煤油灯下,用手电补光照的,当时也没有三脚架,居然拍得这么清晰。</h1><h3></h3> <h1>塞罕坝天宽地广,队里的莜麦地一条垄就是三里地长,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地里耪地和割麦子,是对我们最大的考验。</h1><h3></h3> <h1>一开始,我们累得回家不想做饭,也不想吃饭,只想睡觉。有几次,干脆中午不回家,也不吃饭,在地里睡觉。</h1> <h1>第一年,我们干活不得要领,老乡们叫我们“24熊”,并且从第一熊往下排出座次来。但是后来,我们从逐渐适应到和老乡们齐肩比着干,再也没落在他们后面。</h1> <h1>林场知青王悦阁的父亲王福明是林场副厂长,曾经是丰宁县县长。他给羊场的生产和管理出了不少好主意,他帮队里建起菜园,给知青修起厕所,建议将地垄由东西向改成南北向,以增加光照等等,乡亲们送他个外号叫“王聪明”。</h1> <h1>干枝梅是生长在塞外高原上的一种普通野花,花朵很小,抱团簇拥生长。春夏花枝满头,秋冬时节根干叶枯,却花不离枝,色泽如初。我们喜欢它风吹不落,雪打不死的顽强抗争精神,将它采下插在瓶里,天天陪伴我们。</h1> <h1>我们来之前,村里的没有小学校,全村没有几个人识字。后来,徐晶被推选为村里的民办教师,这是她和她的的学生们。徐晶的学生有20多人,分一到四年级。徐老师和学生们一起种胡萝卜,秋天把胡萝卜卖了,用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些纸笔,书本等,这两张照片就是用种胡萝卜的钱请人照的。</h1><h3></h3> <h1>侯新京被推选为队里的赤脚医生,送去林场,跟着陈鸿生医生学习。有一次,韩队长家不到半岁的小儿子得了肺炎,那时林场医生都是到病人家里看病的,陈医生和侯新京赶到韩队长家,马上给小孩输液,煤油灯下光线很暗,陈医生一针就把头皮针扎上了。随后观察、治疗,忙了两天,陈医生才回去。当时的医疗设备很差,医生看病全凭自己的经验和本事,陈医生也发牢骚,但是看起病来就全力以赴,还要因陋就简。这是侯新京第一次参加治疗和抢救,她从陈医生身上体会到做医生的辛苦,也学到了陈医生救死扶伤的奉献精神。</h1><h3></h3> <h1>第一次种地,老乡在前扶犁,我们在后点籽。收工后,我们爬上牛背,要骑牛回家。谁知老牛走起来,背上的皮左右滑动,没走几步我们都掉下来了,此事在村里一时成为笑谈。</h1><h3></h3> <h1>春种以后,村里为知青户盖起一排四门的干打垒住房,每个门里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有炕的住屋。住上新房后,我们养猪、养鸡、还养了一只狗,像模像样地过起日子来。</h1><h3></h3> <h1>下乡第二年春天,军马场联营队的技术员送给我们一只母鸡和一窝刚孵出的小鸡仔,那毛茸茸的小鸡仔太可爱了,大家围着看,喜欢得不行。坝上天气寒冷,为了保暖,鸡窝都搭在紧挨灶台的墙边。每天早晨,鸡妈妈就领着一群小鸡出门寻食,天黑了回窝,它把小鸡仔照顾的很好,几乎不用我们操心。但是一天早上,没见鸡群出窝,过去一看,天啊,一群鸡都死在窝里。原来昨晚灶台漏烟,把鸡都熏死了。为这,何淑洁伤心地哭了好半天。</h1> <h1>农忙时,村里各家的猪都交给猪倌放养。我们的小母猪怀崽了,有一天,它怎么都不肯出圈,是硬赶它走的。中午,小猪倌派人来报信,说青年的猪把小崽下在河套了。我们跑到河套,只见一片三面环水的草地上,小母猪静静地躺着,身边趴着几只粉嘟嘟的小猪崽,还没睁眼睛呢。真佩服小猪妈妈,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生宝宝。老乡告诉我们,刚下崽的大猪小猪都动不得,于是我们用粪拍子、塑料布给猪母子搭了个棚子,猪妈妈坐月子三天,我们每天都去送饭。</h1> <h1>三天后,我们给猪宝宝搬家。曲书义拿条麻袋,一手一个将小猪崽抓进去,背起就走。小母猪急眼了,跟在后面狂叫,拼命撕咬曲书义的脚。直到回到村里,进了猪圈,才不闹了。我们的小母猪是生头胎,小猪崽个个漂亮活泼,乡亲们都很喜欢,纷纷说,等断了奶就卖给他们。但是后来小猪都死了,老乡们说是得了“转窝子疯”,我们好心疼。从这以后,我们再也不养母猪了。</h1> <h1>村里有个习俗,过年时,杀猪的人家要请全村父老乡亲吃杀猪菜。就是用猪血脖子加上酸菜,煮上一大锅菜,请乡邻过来吃一顿。这一天是村里最热闹的一天,乡亲们忙碌了一年,此时坐在一起,吃着猪肉,喝着酸菜汤,天南地北地聊天,也议论着今年谁家的猪最大。我们每年都杀一头猪,也请全村的乡亲吃杀猪菜。有一年,我们养的肥猪超过330斤,过年杀猪时称重,队里330斤的秤砣都打不住。</h1> <h1>相比之下男生养的猪就没这么幸运了,男同学岁数小一点,自理能力差点,吃得多,没有粮食喂猪。他们养的猪没人喂,饿得天天嗷嗷叫。有一天中午,男同学都睡着了,猪又开始嗷嗷叫 ,像哭一样。猪把他们的门拱开了,对着他们叫,看来是饿的不行了。他们起来将猪赶走了,继续睡。忽听外边的动静不对,出去一看,不得了,只见猪将头扎进了他们的面缸里,正大口大口的吃莜麦面。他们用木棒将猪赶走,看着满头都是面的猪哈哈笑。那时候,谁也没觉得猪脏,继续用缸里的莜麦面贴饼子,像鞋底子一样大的饼子每人一张,大家就着大盐粒吃的非常香,谁也没有想起饿着肚子的猪。后来他们把猪杀了,还把一根猪骨头挂在门边做纪念。</h1> <h1>下乡第二年,林场知青邹宽送给我们一只小狗,他说这只狗是军犬的后代,是从围场县什么部队弄来的,出生不到一周。这只狗真的好小,还站不起来,叫声不如蚊子声大。我们给它起名“莱卡”,与前苏联第一只上宇宙飞船的狗狗同名。在堂屋地上铺点草,将它放在上面,用莜面糊糊喂它。小狗一点点长大了,无论谁叫一声“莱卡”,它就扭着圆圆的小屁股走过去,萌萌地看着你。出工时,它紧捯四条小短腿,努力跟在我们后面,地上的土坷垃、树枝子都能拌它个跟头,它打个滚起来,又欢蹦乱跳地跟上。到了地里,它就趴在地头睡觉,收工时踢它一下,叫一声“莱卡”,它立刻欢快地跳起,跟我们回家。<br></h1> <h1>莱卡长得很快,几个月就出落成了一只大狼狗,饭量也与日俱增,我们已经喂不饱它了。后来村里老乡家开始丢鸡,大家风传是青年的狗偷鸡吃,还有人告状,说莱卡抢他家猪食吃。我就见过莱卡埋头在苏大爷家的猪食槽里吃霸王餐,苏大爷家的两头猪怯怯地站在一边哼哼。村里人对莱卡意见很大,我们只好把它送给军马场的马倌,谁知莱卡这一走算是参军,每月有几十斤口粮。莱卡不愧是军犬的后代,它很快就学会帮马倌圈马,那边的马倌们也很喜欢它。莱卡没忘了这个穷家,总是跑回来看我们,每次回来都是毛发发亮,营养很好的样子,在我们这呆几天,就看出瘦了,它就恋恋不舍地跑回去,真是一只重情义的好狗。<br></h1> <h1>为了大家收工就能吃上饭,队里建议我们24个知青分成4个伙食组,每组3男3女,每天每组轮流留一人在家做饭、做家务。女同学嫌男生懒,不想和他们一组,王队长就乐呵呵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以5、6人一把伙最好。伙食组分好了,留家的人每天做三顿饭、喂鸡、喂猪、推碾子、挑水、打扫卫生、做家务。出工的人进门饭就得做好,水缸要挑满,屋里院里打扫干净。</h1> <h1>坝上的生活超出想象的艰苦,第一年,我们有知青口粮,能吃到白面、小米,但是不够吃。第二年,就只有莜麦面了。没有青菜,也没有油,只有大盐粒。我们的伙食很简单,最常吃的就是盐水打苦力,能吃一顿压饸饹就是改善生活了。</h1> <h1>记得有一次压饸饹,面和硬了,女同学压不动。孙凤桐上来,站在灶台上一使劲,把灶台压塌了,一锅滚开的热水,连同饸饹床子一起掉进灶腔里,大家差点笑断了气,饸饹没吃成。</h1> <h1>还有一次,晚上收工后吃莜面片汤,快熟时蒸汽很大,忘记是谁举着煤油灯,揭开锅盖去看,一下把煤油灯盖掉进锅里了。大家慌忙打捞上来,却舍不得扔掉这锅汤,呼噜噜地喝光了这带煤油味的莜面片汤。</h1> <h1>每天清晨,老韩队长就在村前村后喊“烧火做饭了”。他会在知青户前多喊几次,直到看见我们的烟囱冒烟才走开。每天起床实在艰难,尤其是负责做饭的同学,总是闭着眼睛起来做饭。其余同学则抓紧这一小会儿时间睡个回笼觉。那时我们天天盼望下雨,能够睡上一天,但是坝上偏偏很少下雨。</h1> <h1>空闲时,大家或者伸直腰躺在炕上,或者围坐炕头,每人讲述一道美食的味道、式样和做法,尽量讲得让其他人流口水,我们称之为“精神会餐”,于是就有了“柿饼炒肉”等层出不穷的创意菜。</h1> <h1>有一次,忘了是谁从林场带回一块酱牛肉,大家都馋坏了,想吃。王静说别急,不紧不慢地拿起菜刀,薄薄的一片一片切,大家围成一圈看着,静极了。王静看大家的馋相,给每人嘴里放了一片,可是自己却没吃。剩下的放盘子里,等吃饭时再吃。她像大姐姐一样辛苦自己,维护着集体户,许多事情令人感动。</h1> <h1>马场距羊场十来里地,河套边有两个草窝棚,村里人叫它“马架子”。有一年夏天,队里派我们全体知青到马场育林,男女生分住在这两个窝棚里。出工一天,回到窝棚累得要死,可是吃过晚饭,又有了精神,大家坐在河边聊天、打闹、把所有会唱的歌唱几遍,直到精疲力尽才去睡觉。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每天傻呵呵、乐呵呵。</h1> <h1>老曹不断有新作,《卜算子·咏梅 赠某某》:“四季连霜雪,五更夜风寒,腊月冰天狂飙吼,侬独傲霜展,其志如钢铁,其芳胜芝兰,百花丛中独到处,美名遍地传。”老曹将这首诗写在王芸的笔记本上,鼓励我们像梅花一样坚韧、脱俗,不怕困难。</h1> <h1>坝上无霜期只有60多天,村里人家一年四季的蔬菜只有酸菜、土豆、胡萝卜和白萝卜。不甘于此的我们在房子对面开辟了一个小菜园,从天津买来各种菜籽试种。试种前,王静和李之廉特地去军马场取经,回来后先在筐头里育出菜苗,天暖和了再种到地里。几个月后,圆白菜、菜花和苤蓝长得很大。我们把菜送给乡邻,乡亲们第一次吃上圆白菜、苤蓝,高兴地说,青年真不简单,把天津的菜种到坝上来了。可是像黄瓜、西红柿等等都是刚坐果就不长了。如果那时知道有大棚种菜这一技术,我想我们也会尝试的。</h1><h3></h3> <h1>后来队里决定建个菜园,由村民杨景林和知青杨立新负责。那几年,杨立新年年从天津带菜籽来,菜园里种的圆白菜、苤蓝、豆角、韭菜都长得非常好,连林场和军马场的人都过来买菜。</h1> <h1>有一天早上,杨立新他们发现菜畦里满是活蹦乱跳的唧呱子鱼,这是吐力根河里的小鱼,巴掌大小。原来他们头天晚上打开水渠浇菜,渠水引自吐力根河,鱼儿随着河水就来到了菜园。杨立新捡了满满一脸盆鱼,我们狠狠解了回馋。</h1><h3></h3> <h1>手里有点细粮时,我们也认真改善伙食,到河对面的红山军马场去打牛奶,用来熬粥、蒸馒头。</h1> <h1>坝上的胡萝卜又大又甜,我们学着老乡的样子腌胡萝卜。谁知我们盐放少了,腌出的胡萝卜酸酸甜甜非常好吃。老乡们闻听纷纷来索要,一大缸胡萝卜很快就分光了。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腌出这么好吃的胡萝卜了。</h1><h3></h3> <h3></h3> <h1>塞罕坝短暂的夏天最令人神往,碧绿的大草甸子上开满五颜六色的野花,山根下还有粉色、白色的大朵芍药花。我们上山采蘑菇、摘黄花、拔野韭菜,采几朵芍药花配上黄色、紫色的小野花插在玻璃瓶里,一个夏天,屋里充满清香。</h1><h3></h3> <h1>夏天草地上有很多野果子:地托盘、臭柳蛋、草荔枝等等,有一种野果子又小又软,摘的时候劲大一点就捏烂了,我们学着老乡的样子,趴在地上,歪着头去咬它,直接吃到嘴里。</h1><h3></h3> <h1>村后的吐力根河是河北省与内蒙古自治区的界河,河不宽,水流清澈湍急。夏天中午,我们跳进河里游泳,没想到河水冰冷刺骨,慌忙水淋淋地爬上岸。由此乡亲们知道了“游泳”这个新名词。</h1> <h1>当时,冬天上山砍柴是男人的活儿,可是我们女青年不管这些,扎上裤腿,腰里系根绳,插把镰刀就上山了。砍了柴禾,打好捆,我们坐在雪地上,拽着柴捆从山坡上往下出溜,坐不好的就滚下来,弄得浑身是雪,大家嘻嘻哈哈,觉得很好玩。</h1><p class="ql-block"><br></p> <h1>与快乐同样难忘的是坝上生活的挨饿、受冻和劳累。超负荷的劳做,有时还伴随着危险。记得冬天伐木时,大树把孙凤桐的腿砸断了,至今还留下残疾;李承忠割地时,镰刀把小腿的血管割破,血流如注;曲书义在起石头时,把腰扭伤;李宝珠去山上砍柴,回来时牛车翻了,险些出事;派送到元宝山去干活的同学,让人家像牲口一样的使用,累得吴国成直掉眼泪。</h1><p class="ql-block"><br></p> <h1>有一年麦收时,侯威生赶一辆牛车拉莜麦。车子下坡时,牛一时性起狂奔起来,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听到老乡呼喊拉紧缰绳,把牛头别过来,要不就翻车啦!他死死地抓紧缰绳,将牛头别了过来,车子停下,避免了车毁人伤的后果,过后他发现手都勒流血了。后来侯威生入伍时,韩队长将这件事写进他的入伍推荐信,表扬他保护了集体财产。</h1> <h1>可能是水土不服,或者是缺少某种营养,有一年,几个女同学反复长疖子。这东西偏偏爱长在脖颈上、腰眼上、尾巴骨上、肚子上,反正都是活动部位,身体一动,衣服蹭一下就钻心地疼。而蔡斌却是在两只眼睛上来回长麦粒肿,眼睛肿得睁不开。但是,她们仍坚持出工。</h1> <h3></h3><h1>塞罕坝,蒙语的意思是“美丽的高岭”,这里曾经是一处水草丰沛、森林茂密、禽兽繁集的天然名苑。清同治年间的开围放垦,日本侵略者的掠夺采伐,与连年山火,使原始森林荡然无存,塞罕坝地区退化为高原荒丘。1962年,原林业部在坝上建起直属塞罕坝机械林场,用以改变当地自然面貌,保持水土,减轻京津冀地区风沙危害。</h1> <h1>机械林场栽种的是落叶松,据说这种松树适宜在高寒地区生长。每年春天,队里就派我们搞副业,一部分女同学去林场机务队育林,留下的同学们在村里的林场苗圃育苗。</h1> <h1>林场的苗圃就在羊场,每年苗圃都会雇佣上百名临时工,我们就是其中一员。春天打畦子、播树籽,夏天除草、浇水,树苗长到十几公分就拔下来,假植到地上。假植的关键是要把细小的树根甩直了再栽进地里,不然根就扎不下去,树苗会死的。苗圃技术员刘斌两口子来自哈尔滨,他们和蔼细心地指导我们这些门外汉,兢兢业业地培育树苗,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h1><h3></h3> <h1>去机务队的同学则是坐在拖拉机后面的投苗机上,将从苗圃运来的树苗投种到地上。为了保湿,树苗都泡在水里。春天的塞罕坝依然很冷,而且风大,虽然有胶皮手套,但是一会儿就刮破了,一天下来,同学们的手都皴裂了。只是机务队的伙食不错,每天都是馒头或包子,令人羡慕。</h1> <h1>当时,林场的技术员说,大面积的机械造林几年就可以完成了,那些地块小和陡峭的山地只能用人工植树了。我们很幸运,赶上了坝上大面积机械造林会战,在这片“美丽的高岭”上洒下汗水,栽种下希望。</h1><h3></h3> <h1>林场周围几百亩地都种满了落叶松树苗,我们身后就是机械育林的坡地,地上的小树苗只有一根筷子般大。林场技术员说,小树大约15年才能长大。对于当时只有18岁的我们来说,15年太漫长了。30年后,我们重返坝上,当年的小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郁郁葱葱,连天接地。穿行在亲手栽种的林海之中,我们欣喜又骄傲。</h1> <h1>老曹又有新作,《卜算子·俺队好姑娘,赠天津女青年》:娇燕展翅飞,雄鹰傲空翔,白云朵朵麦浪滚,塞外天地广。天津女青年,个个英姿爽,贫下中农齐夸奖,“俺队好姑娘。”</h1> <h1>1971年10月18日中午,村里的钟声急促地响起,好像是韩队长大声地喊:山上着火了,大家赶紧去救火!听到喊声,我们立刻跑出去,就见南面山上黑烟滚滚,此时老乡们也跑出来,手里拿着铁锹、扫帚、树条子……。我们也学着,各自找了工具,向火场奔去。接近火场,就感到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火借风势烧得树林噼里啪啦响,林场的拖拉机正在打防火线。我们学着老乡的样,用树条子、扫帚追着火扑打,用铁锹铲土灭火。面对从未经过的火灾,我们什么都没想,更没有一个人退缩,只是拼尽全力扑打,哪里火大就往哪里冲。两个多小时后,山火终于被扑灭了。此时才发现,我们的头发、眉毛被火燎黄了,衣服上烧出了破洞,解放鞋底都被烤化了。突然感觉很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流泪,嗓子发干,满头满身烟灰,汗水把大家的脸都画成了大花猫。事后,老乡们对我们竖起大拇指,说咱村知青真是好样的。</h1> <h1>村里人说,以前坝上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现在来的人多了,拖拉机满山跑,把动物都吓跑了。我们希望,等树林长成,这些动物还回到坝上来。</h1> <h1>71年冬天,四位同学被选调,知青户要开个欢送会。让徐晶去村北十几里地的红山军马场供销社采买酱油、醋等调料和酒。徐晶回程快走到河套时 天已经快黑了。她突然发现雪地上出现了梅花型的脚印,突然想起老乡说的,狼脚印就是梅花型的。立刻毛骨悚然,加快脚步,背着两军用挎包的东西狂奔,一路上时不时有狼脚出现。那时河套的冰面冻得还不是很结实,她不敢从河面上走过去,只好绕远从小桥上回村。回到家里以后,天全黑了。连累带怕,她的全身都湿透了,皮帽子一摘,头发全都立了起来,看着非常可笑。第二天早上,好像听老乡议论说东梁杠羊圈遭狼了,狼在那嚎了半宿,要不是羊圈结实,就被狼钻空子了。真是很庆幸,要不是狼奔羊圈去了,她就危险了。</h1><h3></h3> <h1>真是无知者无畏,那时我们经常一个人走山路,有时还在天黑时走。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后怕。</h1><h3></h3> <h1>邓政忠下乡时不到15岁,我们叫他小邓。他是知青中最能吃苦的一个。他跟着马倌赵起去放马,住在非常远的山里,风里雨里和马在一起。严冬的坝上冰天雪地。吐力根河冻的非常结实,小邓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去凿冰饮马,回来时全身上下都是冰。那时候也没有好的棉手套,他的手都冻变形了,腿上也有冻伤,但他非常乐观,每天都唱着歌回来。小邓的马骑得非常好,歌也唱得很好。他放马回来,骑着马从村口飞驰而过,身后跟着知青的大狼狗,那身影可真是帅气又潇洒。</h1> <h1>席春林上坝时也不到15岁,可是脑子好使,干什么像什么,老百姓讲话“带架”。他是知青中第一个学会骑驴的人,他可以不带鞍子骑在驴身上不下来,任驴打滚尥蹶子,连王队长都服他。 他和小邓是男知青中第一个和村民一起扶犁杖趟地的人,每人赶两头牛,还要扶好犁杖趟好地。每天天不亮就出去自己栓犁杖,小席把他管的大黑和黄眼镜训得服服贴贴,老韩队长都赞不绝口。 男知青中下象棋,谁都下不过小席,老曹在林场下棋有名,也不是小席对手,好几次曹明章夸奖小席,直说这小子行。小席还是男知青中唯一敢杀牛的人,杀牛是用扇刀把牛脖子整个拉掉,很恐怖,村里没有人愿意杀。那时男知青粮食不够吃,小席听韩队长说:谁杀牛给谁牛头和4个蹄子,他就去杀牛。杀完牛后,他进屋把刀一放,大声叫着,很吓人的样子。到底杀牛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后,小席晚上还做过恶梦。</h1> <h1>“犄耳车”是队里唯一的交通工具,这车全身木制,只有车瓦是两片铁片。每到夏季天气干燥时,就要把车放到河水里泡,防止木头干燥收缩,车子散架。</h1><h3></h3> <h1>塞罕坝的冬天寒冷又漫长,滴水成冰。想写信时,要先把钢笔放在怀里暖和着,不然墨水冻住了,写不出字来。挑水时要带上一壶热水,先把压把井上的冰浇化。早上起来,被子四周和头发上会结一层白霜。晚上睡觉时要把鞋放在炕上,如果忘记就悲剧了,第二天早上会发现鞋已经冻成了冰疙瘩。那时我们每人只有一双棉鞋,只能穿“冰鞋”去上工了。好在我们火力旺,“冰鞋”一会儿就被暖化了。</h1><h3></h3> <h1>冬天上山砍柴要穿上毡疙瘩,一种毛毡子做的高筒靴,穿时套在鞋子外面,就像现在的雨鞋套一样。穿上它,就不怕脚被冻坏了。</h1><h3></h3> <h1>照片里是林场和围场县城之间的班车,每天一班,但是雪大时班车就停开了。而我们回家和返回时往往就在大雪封山时,这时就只能坐林场的卡车上下坝了。</h1> <h1>冬天坐林场的卡车太冷了,风打透棉衣,直接吹进骨头里,帽子和口罩都冻住在脸上。坝梁上雪最大,汽车打滑,要靠拖拉机把车拉过去。</h1> <h1>1971年以后,陆续有同学选调离开集体户,留下的同学不抱怨,不自弃,仍然坚持每天出工。老曹写下两首诗,分别送给离开和留下的同学。第一首,《清平乐·赠被选调诸青年》:塞北禾黄,阵阵秋风凉。三载岁月非寻常,胜读十年寒窗。诸君来日方长,切记奋发图强,献身三大革命,红心永向太阳。第二首,《卜算子·赠留下诸青年》:一颗红亮心,一双劳动手,一生交给党安排,任凭天下走。身在塞罕坝,胸怀五大洲,鞠躬尽瘁为革命,誓死不回头。</h1><h3></h3> <h1>我们知青户里有姐弟俩、姐妹俩,同甘共苦的经历还促成了一段姻缘。</h1><h3></h3> <h3></h3> <h3></h3> <h3></h3> <h1>1970年春节是下乡后回家过的第一个春节,但是正月初十我们就踏上了返回羊场的火车。因为队里说要开展革命活动,另外,我们的户长王静怕酸菜缸冻裂了,大家没菜吃。反正不管是在天津还是在羊场,我们都是在一起玩,所以大家一齐踏上回程。</h1><h3></h3> <h1>我们要先坐火车到北京,再坐火车到承德,再坐班车到围场,然后坐班车到林场,再步行25里路回羊场,顺利的话要三天到。但是这一次我们竟然走了10天。在承德遇到大雪,班车停开,我们在招待所住了一个星期。到围场县后,还是大雪,林场的车下不来。此时大家的钱差不多都花光了,我们把剩下的钱集中起来,11个人挤在县招待所一间只能睡三、四个人的小土炕上,睡不开就坐着睡。又坚持了三天,终于搭上了林场上坝的车。每年返回坝上,都会因为风雪有或多或少的耽搁,即使这样,每年正月初十我们都准时出发,无怨无悔。</h1><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