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腌菜疙瘩

宝玉

芥菜，经过长期进化，有了根、茎、叶等变种。它是多种菜的统称，是我国食用最为普遍的原产蔬菜。

根用芥菜腌制的咸菜，在我们当地俗称腌菜疙瘩。回忆大半生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我是吃着它长大的。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的父母亲响应党的城市干部支援农村号召，从黄海之滨的青岛，来到沂蒙山区马牧池公社安家落户。母亲不仅很快学会了推磨烙煎饼，纳鞋底和缝补衣服等，并且入乡随俗，每年到秋后，就到集上买来百多斤腌菜疙瘩，刮洗干净，撒上适量的盐，腌上一大缸。过一段时间之后，咬一口又脆又香。据说，它还能够补钙补铁助消化。

它看似简单的腌制过程，其中也有许多道道。母亲心灵手巧，认真向房东大婶子学习，腌岀来的咸菜从来没有翻过缸。一年到头，我们全家六口人，随时可以吃到正宗的腌菜疙瘩。

当年，偏僻贫困的沂蒙山区，父老乡亲的日子，仅仅能维持温饱而已。一年到头，除了逢年过节，每顿饭几乎都是吃地瓜干煎饼、喝玉米粥。炒菜的时候少，离不了的是腌菜疙瘩。所以，各家各户甭管穷富，都会有个咸菜缸，随吃随捞。作为家庭里的下饭菜品，它可以长期保存，这对于缺乏蔬菜供应的人们来说，尤为重要。

我的父母亲都是脱产干部，家里经济条件较好，每顿饭都会炒菜吃。父亲喜欢喝两盅，有时来不及炒菜，就从缸里捞出腌菜疙瘩，切成细细的丝，用葱拌一拌，或油炸一盘花生米，便是很好的酒肴，他喝得津津有味。

一晃，我们长大了，来到公社东面的卧牛山前上中学。北大山和汶河南岸的同学，距离学校都有十几里山路，每周捎着一大包袱煎饼和一大罐子咸菜，吃住在学校里。记得每到天热季节，他们有的煎饼发了霉，铺开放在烈日下晒；有的咸菜变了质，用水反复冲洗几遍继续吃。食堂里做的大锅菜，没有几人能够吃得起。

高中毕业后，我们到沂河岸边上山下乡，每人每月仅有十二元生活费，时常到辛集或苏村街上买回一包腌菜疙瘩，每顿饭都会切上一盘。早晨天蒙蒙亮，便被队长喊起来，用独轮车往东湖推粪。为了保持体力，一起床就到厨房抓起个大馒头，夹上块咸菜，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了进去。

以后，我们被分配到外地的一家三线军工企业上班，无论是早餐还是上大夜班时，都是在食堂里买上二分钱的凉拌腌菜疙瘩下饭。

改革开放以后，神州大地上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我们普通百姓的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极大提高。日常生活中，吃点鸡鱼肉蛋，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山区的庄户人仍然是勤俭节约，从嘴里省岀点钱来，另做他用。

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大青山下挂职包村三年，时常到村委主任家里坐坐。农忙季节，年过半百的他，劳累一天回来，倒上碗白开水，用煎饼卷上咸菜和大葱，便美美地吃了起来。即便是近些年来，我也时常见到农民工，中午蹲在城里的路沿石边，从包里摸岀锅饼来，拿着一块腌菜疙瘩，吃得有滋有味，一会儿就填满了肚子。

作为城里人，我们有时到饭店聚餐，点完丰富多彩的菜肴后，往往不忘再来一盘沂蒙三丝。这道美味，用腌菜疙瘩、大葱、芫荽切丝，加上醋、酱油和香油等凉拌，开胃、去油腻，成为人们喜欢的小菜。平日里吃早餐或到大排档吃饭，腌菜疙瘩也是必不可少的美味。甚至于在大饭店里，咸菜丝炒肉或者炒鸡蛋，卷进沂蒙煎饼里面，也可谓是一种绝配。

眼下，当你想不起来吃啥菜才好时,在厨房里炒上一个腌菜疙瘩，就可以换换口味解解馋。而且，现在购物非常方便，岀门就可以买到。所以，个人腌咸菜的越来越少，随吃随买。大超市里卖的咸菜，更是品种繁多、琳琅满目。包括腌菜疙瘩的质量，也在不断提高，口感和品相越来越好，价格也越来越高。

如今，我们饭桌上的食物越来越丰富。随着年龄增长和保健意识的增强，大鱼大肉都有点吃腻歪了。腌菜疙瘩虽然高盐，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从小好这口、爱这味，现在仍然不时心心念念地想吃上一点。这种贫困年代饭桌上的主打菜品，虽然已经蜕变为舌尖上的开胃小菜，却会永远留存在我们美好的回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