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色如锦》沈洛锦 萧显允

锦辞

第1章 初来乍到
　　阳春三月，定国公府的韶光院内一片寂静，丫鬟婆子来来回回有序地忙碌着，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隐隐约约听见东厢房内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院子回廊上四个男人齐刷刷从大到小一字排开，为首的男子不到而立之年，身量魁梧高大，剑眉虎目，双唇紧闭，双手背于身后，仔细看，仿佛血液都要爆了出来。
　　右手边是依次是三个少年，最大的十岁，气宇轩昂，英俊秀颖，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却偏偏表现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但紧皱的眉头却出卖了他佯装出的镇定。
　　年纪稍小一些的是个八岁男童，脸颊尚有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但唇红齿白，可见日后也是一位出色的玉面郎君。
　　这个男童的右手此时被一个五岁幼童拉着，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这个男孩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转着，似是要询问他什么。
　　这四个人正是定国公府的长房父子四人。父亲沈正庭，长子沈瑾泽，长子长孙；次子沈瑾泓，行三，幼子沈瑾泊，行六。
　　沈正庭年纪轻轻就时任京城指挥佥，定国公又向皇上为他早早的请封为世子，可谓是前途无量。
　　屋内是他的夫人姜氏，兵部尚书西平侯之女，继生下三个儿子之后，这是第四次临盆，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昨日傍晚，到今日，已经十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动静，刚刚终于听见了痛苦的呻吟声，父子四人焦急的等待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见屋门被里面大力推开，一盆盆的血水抬出，又一盆盆的清水抬进去。
　　沈正庭见状，身子不自觉的僵了一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沈瑾泽却敏锐的感觉到父亲的紧张，他抬头看了看，欲言又止，却被父亲此时一个眼神给憋回去了。
　　其余两个小的更是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晚霞满天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宁静。
　　沈洛瑾一个21世纪出生的大学生，此时正值暑假，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的父母终于良心发现，带着她跟姐姐和弟弟去海边度假。
　　她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老家小城，爷爷是老中医，奶奶是小学教师退休。父母带着姐姐跟弟弟在大城市打拼，也算事业有成，成立了一家医药公司。
　　多年来，父母借口工作忙，很少回家看望他们几个，沈洛瑾与父母更无甚感情，也很少去他们那里。爷爷奶奶将她当作眼珠子一样疼爱，所以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
　　终于高中毕业，沈洛瑾考上了大学，父母在她大二这年暑假，说他们一家五口要好好放松放松，所以，拦住了要回小城陪爷爷奶奶的她。开始，她总觉着心不安，说什么都要回老家，奈何父母根本不听，收了她的身份证，逼得她不得不留下来。
　　沈洛瑾生活的小城有一条很清澈的河流，她从小就跟小伙伴们长在那里，所以水性很好。也正因为她知道自己水性好，所以在看见姐姐在海边溺水时，才会奋不顾身的将姐姐从海浪里拽了回来。
　　谁知，姐姐可能因为恐惧使劲的挥舞双手，打的她脑袋晕头转向，这时父母也发现了姐妹俩，齐心合力将姐姐拽上岸，唯独忘了她。又一个巨浪扑来，她的眼睛被泥沙糊住了，看不清岸的方向，就这样，被海浪卷走了。
　　她还记得那种窒息，那种恐惧。她还在海浪里飘忽不定时，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推出大海。她获得了新鲜的空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发现状况不大对。
　　此时，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仿佛被强力胶粘住了似的，说什么也睁不开，努力了好久，才留出一点点缝隙。
　　还什么都没看清呢，一个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接着又“啪啪”两下。未知的忐忑加上屁股的疼痛，沈洛瑾终于忍不住大声嚎啕起来。
　　产婆将婴儿收拾干净后抱着她来到姜氏的床前，高兴的说：“恭喜世子夫人，贺喜世子夫人，喜得千金！”
　　屋内的一众奴仆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氏歪过头，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秀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看着她的乳母宋嬷嬷。
　　宋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满脸笑容的接过产婆手中的襁褓，俯下身子，将孩子送到她的眼前，柔声道：“夫人这回如愿了！快看看咱们小姐，多招人喜欢！”
　　姜氏温柔且满足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说不上来的欢喜，她多想立刻马上抱抱她，亲亲她，奈何生产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此时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宋嬷嬷仿佛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安慰道：“夫人别担心，以后随您抱个够，现在可得顾着您的身子要紧。”
　　姜氏只能作罢。
　　宋嬷嬷接着说：“那奴婢抱小姐下去了，大爷还没见过呢。”
　　姜氏微微的点点头，眼睛一直目送宋嬷嬷抱着孩子出去的背影。
　　沈正庭终于看见屋门从里面打开，只见宋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大红襁褓，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宋嬷嬷被两大步就来到自己面前的沈正庭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微微屈膝，笑着道：“恭喜大爷，喜得千金！”
　　沈正庭看了一眼宋嬷嬷，见她满脸笑容，心就也就放下不少，然后目光转向襁褓之中的婴孩，只见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正眯缝着眼睛，似乎要看他似的。
　　他大手一挥：“韶光苑统统有赏！月银翻倍！”
　　院内的一众奴仆高兴的谢恩领赏，并按照宋嬷嬷的吩咐，各司其职去了。
　　沈正庭抬起手，似乎想摸摸婴儿，试了试终究没敢落下。宋嬷嬷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将孩子往前送了一下，笑着说：“大爷可以轻一点，是可以的！”
　　沈正庭连忙退后半步，摇摇头：“算了，算了，小孩子娇嫩，我这皮糙肉厚的。”
　　说完，紧接着问：“我能进去看夫人了吗？”
　　宋嬷嬷赶紧侧身，回答道：“大爷请，夫人刚生产完毕，辛苦得很······”
　　宋嬷嬷的话还没有嘱咐完，沈正庭已经一个大步跨进了室内。
第2章 三个哥哥
　　三个少年见父亲终于进屋了，又听说母亲很好，三个人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沈瑾泊松开三哥的手，第一个冲到宋嬷嬷跟前，仰着脖子问：“宋嬷嬷，真的是个妹妹吗？快低下来给我看看！”
　　大少爷沈瑾泽、三少爷沈瑾泓随后跟了上来，仗着身高，率先看到了他们的妹妹，沈瑾泽微笑的看着宋嬷嬷，说：“宋嬷嬷，我能摸摸吗？”
　　宋嬷嬷蹲下身子，看着他们仨，笑着说：“回大少爷，可以的，只要您轻轻的就可以。”
　　沈瑾泽与沈瑾泓用食指轻轻的碰了碰婴儿的脸，立马缩了回来。”眼睛却不离开的看着。
　　沈瑾泊看俩哥哥都摸了，自己硬挤到跟前，伸手就要去拽襁褓，宋嬷嬷见状，稍稍躲了一下。
　　大哥沈瑾泽对着他的脑袋一个爆栗，轻声责怪：“小心点！妹妹小着呢，可不经你这么粗暴！”
　　沈瑾泓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他稍稍拽开，也责怪道：“你看就行，别动手！”
　　沈瑾泊不服气的看着两个哥哥，刚要反驳，再想想武力悬殊，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却也听话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稍微扒开襁褓的一边，探头往里看去。
　　然后嗷地一声退后好几步，眼看两个哥哥又要动手，赶紧拱手作揖。然后一副嫌弃的口吻说：“这，这也太丑了啊！好像只小猴子！”
　　沈洛瑾正努力适应呢，因为她发现，她的视力实在有限。也从周围人的说话中，大概了解到自己可能穿越了。可是还不敢十分肯定，这时就被一个熊孩子“嗷”的一声吓到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呢，紧接着听见那句说她像猴子的话，顿时不高兴了！想她18岁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从来都是赞美，还未听过有人说她丑呢。于是她就想反驳，奈何，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宋嬷嬷见小姐哭了，也顾不上那三个兄弟了，赶紧回身进了屋。
　　沈瑾泽沈瑾泓紧随其后，沈瑾泊这时也知道自己刚刚声音太大，吓到了妹妹。可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妹妹那么丑。想他们大房，从父亲母亲，到他们三兄弟，随便哪一个出去都是人中翘楚的。又一想，虽然丑是丑了点，可那也是他们大房唯一的女孩，也是他的妹妹啊！算了，自己以后就多照顾着点她，别让别人欺负了去就是。想通了，就跟上两个哥哥，却又收到他们警告的眼神。他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说：“哎呀，我知道了！再怎么她也是我的妹妹，大不了以后我多费点心呗！”
　　说着，越过俩人，进了室内。
　　沈正庭进屋后，几步就来到了姜氏的床前，蹲在她面前，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双手握住妻子的手，放在唇边来回摩挲，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一句话不说。
　　姜氏也温柔的看着丈夫，轻声问：“看过咱们的女儿了吗？”
　　沈正庭点点头，轻声回道：“看过了，很好看，像你。”
　　姜氏轻笑出声，知道丈夫这是安慰自己呢，那么小的孩子，哪能看出来像谁，可她也没反驳，高兴的问：“那夫君高兴吗？”
　　沈正庭使劲的点点头：“高兴！夫人辛苦了。”夫妻二人默默的看着对方。
　　突然，一声嘹亮哭声打断了夫妻二人含情脉脉，姜氏急的歪头向外看去，还用手轻轻推着沈正庭，沈正庭给她一个稍安的眼神，刚要起身，就见宋嬷嬷抱着孩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三兄弟。
　　宋嬷嬷抱着孩子来到夫妻二人面前，说：“回禀大爷、夫人，小姐可能饿了，要不叫乳母来吧。”
　　姜氏点点头，这时一位奶娘走了过来，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奴婢林氏见过老爷，夫人！”
　　宋嬷嬷先看看姜氏，见她此时的目光不离自己怀中的孩子，又看向沈正庭。
　　沈正庭早就在听到孩子哭声时就站了起来，此时，他看着奶娘，又环视屋子内一众奴婢，厉声道：“你们今后务必照顾好小姐，照顾好了必有重赏！照顾不好？哼，命也就别要了。”
　　大家齐声应是。宋嬷嬷这才将襁褓轻轻递到林氏怀中。
　　林氏小心翼翼的抱着沈洛瑾，匆匆去了里间。
　　进屋后，林氏撩开衣服衣服就要喂沈洛瑾。这可把她吓坏了，她一个18岁的大姑娘了，可不要再吃奶了，就左右费力地躲开那白花花的一团肉。
　　林氏见状，轻轻的摆正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又试着喂奶，可沈洛瑾就是不吃，使劲的吐着。
　　素柔身边四大丫鬟之一的秋菊不放心，一直跟着乳母，见到眼前这种场景，登时就不高兴了，上前阻止道：“小姐哭的厉害，你强喂她再呛到了如何是好？先想想办法哄住小姐不哭吧”
　　林氏只得放弃喂沈漫的动作，轻柔的晃动拍打，沈洛瑾看不喂她吃奶水了，也慢慢止住了哭声。奶娘见她不哭了，又试着喂，沈洛瑾又开始哭，如此反复。秋菊和林氏都束手无策时，秋禾掀开帘子进来了，说：“夫人听小姐哭个不停，叫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秋菊苦着脸解释了一遍，接着说：“要不还是先把小姐抱给夫人吧。”
　　秋禾点点头，陪着林氏抱着沈洛瑾来到东偏房。刚一进屋，姜氏急急的问：“小姐为何哭个不停？”
　　秋禾顶着沈正庭锋利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小姐如何都不肯吃乳母的奶水，奴婢们只能将小姐抱过来。”
　　姜氏接过襁褓，轻声哄着。沈洛瑾闻到熟悉的味道，或许是天然的血亲关系，让她顿时安心不少，也不哭了。
　　姜氏看着女儿不哭了，轻轻点点她的脸颊，笑着跟丈夫说：“女儿这是想娘亲了呢。”
　　突然她又想起女儿至今还没吃到奶水呢，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丈夫。
　　哀求的眼神令沈正庭都不敢直视。片刻，他一摆手，让屋子包括三个儿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出去。然后帮妻子摆正好姿势，姜氏看到丈夫同意自己喂养女儿，趁沈正庭低头摆放女儿的时候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面颊，羞涩的低下了头。
　　素了好几个月的沈正庭瞬间红了眼，咬牙切齿的说：“等你出了月子，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姜氏挑衅的看着他一笑。然后转过身，将自己的乳房递到沈洛瑾的嘴边。开始沈洛瑾是拒绝的，奈何出生这么一会，她已经嚎啕大哭了好几场，早就饿了，心想：“与其吃不认识那个女人的，不如自己亲娘的！”心一横，小眼一闭，张嘴就咬住了，使劲的吸，终于，充沛的汁水令她胃口大开。
第3章 有人欢喜有人…
　　定国公府集福堂正堂，定国公沈清复坐在案边，轻轻的拨弄着茶碗。老夫人夏氏更是坐都坐不住，在地中间来来回回的走着。
　　沈清复放下茶杯，揉揉额头，抱怨道：“哎呦，你可别转悠了，转的我头都晕了！”
　　夏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是也不转了，赌气似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道：“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个动静？你是不知道，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走一遭鬼门关！”
　　定国公回应道：“我怎么不知道？家里儿孙多少个呢，又不是头一个！再说了，你不是刚派人去吗，回话说还没到时候呢，你急也没用。”
　　夏氏没理会他，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揉肩的大丫鬟静春，吩咐道：“你再派人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
　　静春应了一声，行礼后出了屋，还没走下台阶，就看外面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正在院中浇花的二等丫鬟新红喝住了她：“跑什么跑，莽莽撞撞的！”
　　小丫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跑到静春跟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说：“生了，世子夫人生了，是位千金！”说完喘口气，回头指向门口的方向：“世子夫人身边的秋香姑娘来报喜来了，马上就进门了。”
　　静春一听，转身就进了主屋，高兴的说：“国公爷，老夫人，秋香姑娘报喜来了！”
　　这时，秋香姑娘进了屋，双手叠放于腰侧，微微屈膝，微笑着说：“回禀国公爷，老夫人，我们夫人生了，是位千金，母女平安！”
　　夏氏听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好！好！好！”
　　定国公也很高兴，免了秋香的礼，笑着对老妻 说：“看你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这回你可下放心了吧？”
　　定国公府也算子孙茂盛，国公爷沈清复四子，两嫡两庶，如今都在国公府里住着。孙辈中，孙子七个，孙女四个，却没有一个嫡子嫡出的孙女。如今终于迎来第五个孙女，是夏氏满心期待的嫡出孙女，如何能不高兴呢。
　　夏氏抬手招呼静春：“走，去看看我的小孙女！”
　　秋香高兴的退到一旁，跟在老夫人的后面。夏氏刚要迈过门槛，又退了回来，拍拍脑袋说：“看我，都高兴糊涂了。现在素柔刚生产完，肯定要休息呢，我晚点再过去。”
　　静春扶着她坐到窗边的榻上，笑着应：“可不是么，还是老夫人您心疼儿媳妇儿。左右您的乖孙女都来了，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不若等她吃饱睡好了，您再去稀罕也不迟啊。”
　　老夫人拍拍静春的手，指着秋香说：“快快有赏！”
　　静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双手塞到秋香的手里，打趣道：“偏你得了个好差事！”
　　秋香收下赶紧向国公爷和老夫人道谢，然后对着静春说：“姐姐净拿我开心！老夫人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老夫人爽朗的笑道：“统统有赏，传话下去，这个月大家月银翻倍！人人有份！”
　　沈清复在旁边笑着没说话，却也是同意的。
　　此时的远香苑中的气氛却没有那么轻松，下人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拂茶端着茶水进了屋，轻轻的替换下二夫人李氏身旁已经凉了的茶盏，故作轻松的说：“一个丫头而已，哪有咱们小姐少爷这龙凤胎祥瑞呢。”
　　李氏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端起茶碗轻轻拨弄着，阴阳怪气的说：“人家可是嫡子嫡孙，咱们哪有人家矜贵。哼，就算再祥瑞也没见得整个国公府的人月银翻倍！顶多半吊子铜钱就打发了！”
　　这时拂冬从里间出来，横了一眼拂茶，转头跟李氏说：“夫人莫跟这起子小事生气，赏的多，咱也得的多不是？那么个小孩子，赏赐越重，也不见得是好事。”
　　然后看了一眼外面，又对着拂茶说：“少爷，小姐要回来了，晌午走时还惦记着你的糕点呢，还不快去准备？”
　　拂茶抿抿嘴，没再说话，扭头出去了。
　　李氏这才高兴了些：“你说的对，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就这么重的赏赐，也不怕折了寿！”
　　拂冬一听，赶紧向外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回头劝道：“我的夫人呐，小心隔墙有耳！这事您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可别说出去啊！”
　　李氏一甩帕子，无所谓的说：“我知道了，我又不傻！这不是在咱们的院子里吗！”
　　拂冬还要再劝，看看她不耐烦的表情，张了张嘴，忍了回去。
　　三房四房的院里也都高高兴兴的赏了报喜的小丫鬟。四房不必说，四爷沈正庆与大房沈正庭一母同胞，从小就仰慕大哥。四夫人蒋氏更是温柔善良，与大嫂姜氏的关系亲密融洽。所以两房关系一直很好。
　　三房三爷沈正度，因为从小就不爱学习爱经商，成年后一直打理家中庶务，嫡母夏氏对他也是信任有加，三夫人张氏出身江南首富之家，自小爽朗大方，为人精明能干，更不会傻的跟嫡子争夺什么。所以，国公府的几房之间虽有小摩擦，但也算和睦。
第4章 乳名
　　第二天，天刚刚亮，沈洛瑾就在饥饿中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的像仙女一样的面庞，她终于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经过昨天的一番折腾，她有些庆幸，自己穿到了一家父慈母爱、还有三个可爱哥哥的家里。这要是投生在曾经室友看的小说里那样，父不爱、母不怜，又充满算计斗争的大宅院里，她真是再死一回的心都有了。也许真是上天弥补她上一世缺失的父母之爱，所以才投到了这里吧。
　　上一世的奶奶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解放后才做了小学教师，但自己的一言一行，奶奶仍是按照大小姐的要求来规范自己的。又是胎穿，所以沈洛瑾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穿帮，被当做怪物烧死。现在，她只需安安心心的开始新生活就好了，只是不知道爷爷奶奶会不会很伤心很伤心。
　　想着想着，饥饿感让她忍不住的伸伸胳膊，蹬蹬腿儿。终于，床幔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挑起，沈洛瑾认得她。她就是昨天抱自己的那个宋嬷嬷。
　　宋嬷嬷轻轻的掀开床幔一角，就看见一个已经稍微褪去一些婴儿红的小婴儿，一双滴溜溜的桃花眼盯着自己看。
　　宋嬷嬷含着笑，探着身子轻轻的将她抱起，然后来到稍间，轻声对着沈洛瑾说：“哎呦，看看咱们小姐多乖呦，醒了也不哭闹呢。知道心疼娘亲是不是？”
　　沈洛瑾简直太喜欢她们母亲似的温柔了，因为从小除了奶奶没人这么温柔的哄着她，想想她就咧嘴笑了。
　　宋嬷嬷一看，更加开心了：“我的小姐呦，能听懂奴婢的话是不是？好聪明呢，长大了一定跟你娘亲一样聪明一样好看呢。”
　　宋嬷嬷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打开襁褓，替她换了干净的尿布。
　　开始沈洛瑾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后来想开了，也就都接受了。
　　这时，姜氏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再一听声音，就知道宋嬷嬷抱走了，于是她拽了拽床头的铃铛，秋菊几个赶紧入内伺。
　　宋嬷嬷换好尿布后就将沈洛瑾抱回来了，看着姜氏道：“夫人醒了？”
　　然后将婴孩放到床边，看着她喂着奶水，说：“夫人刚刚您是没看见，咱们小姐可乖了呢，醒了也不哭闹，见到奴婢还跟奴婢笑呢！”
　　姜氏惊讶的挑挑眉，颇有些吃醋的说道：“娘亲的乖囡囡，你还没对娘亲笑过呢！”
　　沈洛瑾边吃着奶水边看着这位新的母亲，发自内心的咧咧嘴，还哼哼了两声。
　　见状，姜氏激动地说：“嬷嬷，你看，她真的能听懂呢！”
　　宋嬷嬷乐呵呵地说：“奴婢就说，咱们小姐聪明着呢！不哭不闹，还爱笑，以后一准大富大贵的命呢！”
　　姜氏却说：“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
　　宋嬷嬷接道：“有您跟世子爷护着，还有三个亲哥哥撑腰，谁还敢欺负了咱们小姐不成？”
　　姜氏亲亲沈洛瑾的小脸蛋，心里也这么想着。
　　早饭过后，沈正庭又带着三个儿子来到东厢房，一进来，三个儿子就围到摇篮边。沈正庭则坐到妻子床前，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昨晚休息得可好？”
　　姜氏温柔的点点头，反握住丈夫的手说：“很好，已经无大碍了。对了，你知道吗，咱们的囡囡可乖了，早上还对我笑了呢。”
　　这时，沈瑾泊也回头高兴的跟父母说：“妹妹刚刚也对我们笑了！”
　　沈正庭一听，赶紧来到摇篮边，轻轻的晃动，轻轻的哄到：“来，对爹爹笑一个！”
　　沈洛瑾一直就是一个娇俏温柔的姑娘，看着眼前这一大三小四个超级大帅哥，毫不吝啬的挥舞着小拳头，咧嘴笑着。笑着笑着，就打了一个大哈欠。
　　林氏这时终于可以近身伺候了，见状，赶紧俯下身子，行礼说道：“世子爷，几位少爷，小姐这是困了。”
　　沈正庭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抱下去，又坐回了床前。三个儿子跟父亲母亲道别，他们还要去学堂。
　　姜氏看着坐在床边不动弹的丈夫，笑着问：“夫君不去卫所吗？”
　　沈正庭摇摇头：“你忘了，今天是休沐的日子。”
　　“哦，看我，都糊涂了。”
　　“那你给囡囡取个名字吧！”姜氏道。
　　沈正庭点点头，说：“咱们取个乳名，大名还得父亲来定。”
　　夫妻俩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沈正庭索性拿来本书，倚靠在窗边的榻上，边看书边想。姜氏说了会儿话，累的睡着了。
　　忽然，外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姜氏也醒了过来，沈正庭放下书本，看着她说：“可能母亲来了，那我先去父亲那里。”
　　说着，正好老夫人进来了，后面跟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四夫人。沈正庭问候过母亲，跟几个弟妹打过招呼就出去了。
　　秋菊赶紧带着人搬来绣凳请大家坐下，大家互相关心问候几句后，老夫人精神爽朗的说：“我的乖孙女呢？快抱来给我看看！”
　　姜氏看向宋嬷嬷，说：“宋嬷嬷。”
　　宋嬷嬷点点头去了侧间。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大红襁褓进来，后面跟着林氏。宋嬷嬷递给老夫人，轻声说：“乳母说刚刚睡着，可乖了，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了。”
　　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错不错的看着怀里的小婴儿，一叠声的夸着：“哎呦呦，祖母的小心肝，长的可真好看呐，看这桃花眼，看这笑鼻子，还有这小嘴巴，哪哪都好！”
　　三夫人、四夫人也探头看着，并附和着老夫人的话。
　　二夫人看了一眼，回头看着姜氏说：“看着可没我们欣然皮肤白呢！”
　　姜氏收了笑容，转头看向孩子，没搭话。老夫人也没抬头，似乎没听见。
　　三夫人张氏则笑着转头，说：“哎呀，是吗？比咱们小五还白净呢？我记得我刚嫁过来时，瑾汇跟欣然都快两岁了还黑黑的，二嫂还问我江南有没有啥美白的方子呢。我还以为刚出生就那样呢。”
　　二夫人一听，噎的满脸通红，使劲甩了一下帕子，坐下了。
　　老夫人头也没抬，似乎对三夫人说，但眼睛却没离开襁褓：“咱们小五可不要你那劳什子美白方子，我们白着呢！”
　　姜氏刚要说什么，就听老夫人高兴的说：“快看，祖母的乖孙女醒了，看着祖母呢，是吧！”
　　沈洛瑾是被叽叽喳喳的女人声吵醒的，一睁眼，以为自己穿越回现代了呢，只见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跟自己的奶奶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就是年龄对不上，然后就听见了上面的话，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祖母啊。老天爷简直太优待自己了，她都想起来去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表示感谢。
　　于是，沈洛瑾又对老夫人展开了她招牌式的笑容，果然，每个看见她笑容的人都一副惊讶欢喜的样子。
　　姜氏见状，趁机说道：“母亲给取个乳名吧，夫君说正名要父亲来取，我俩想了一阵子，也不知道叫个什么小名好！”
　　老夫人轻轻晃动着怀里的小婴儿，看着她湿漉漉的小眼睛盯着自己看，又见她娇嫩的皮肤，想了想说道：“不如叫幼幼吧，幼小的幼，你看她，哪都嫩嫩的！”
　　姜氏轻轻在齿间默念：“幼幼，幼幼······这个名字好，叫着亲切！”
　　众人又一叠声的唤着“幼幼，幼幼”。
第5章 洗三
　　洗三这日，韶光苑内一大早就忙乎开了。平日里，宋嬷嬷主内，周嬷嬷主外。今天，两位嬷嬷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洗三的一应事宜。
　　五个大丫鬟也是各司其职，准备着洗三需要用的澡盆、围盆布、金银锞子，还有什么花儿、朵儿、铜茶盘等等几十甚至上百样的东西。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集福堂主屋，老夫人也早早的起来，杨嬷嬷正在为她梳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老夫人从早上起来就合不拢的嘴，笑着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您今天这肤色，白里透着亮，还有您这满头青丝，出去说三十多岁也是有人信的。”
　　老夫人哈哈一笑，斜了一眼杨嬷嬷，笑骂道：“老东西！净拿我开心！”说着叹了一口气，低声的说道：“你都陪我快四十年了，咱们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说不上哪天就要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杨嬷嬷赶紧安慰道：“呸！呸！呸！可不能乱说！您可是有大福气的人！以后您还得看着五小姐长大成人，看着她嫁人，还得抱外重孙呢！“
　　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消极了，赶紧拍拍杨嬷嬷的胳膊，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还得抱外重孙呢！”
　　早饭刚过，姜氏的父母兄长及嫂嫂就过来了，姜启元和长子姜绍恩父子去了前院，姜夫人则带着儿媳及孙女来了内院。与老夫人见面寒暄过后，一行人便来到了韶光苑，仪式在韶光苑主院内举行。
　　今日一早，姜氏被宋嬷嬷包裹严实，搬回了主屋。按照规矩，她是要出了月子才搬回的，奈何沈正庭给宋嬷嬷和周嬷嬷下了死命令，必须让夫人搬回来。
　　一进屋，宋嬷嬷招呼各位入了座，姜夫人看着女儿虽然面色有些憔悴，可精神却很好，也就放了心，就张罗着赶紧把她外孙女抱出来。
　　说着，秋菊带着林氏从西隔间过来，老夫人立马伸出手接过孩子，颇为自豪的跟姜夫人说：“亲家母，快看看咱们幼幼，长得多俊！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姜夫人及儿媳宋氏也高兴的看着孩子，都抢着要抱抱，老夫人说什么也不松手。
　　这时四岁的姜淑莹垫着脚，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襁褓里样子，顿时急了脆生生的说道：“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姜夫人笑着搂过小孙女，对着老夫人说：“看我我们莹姐急的，快给我们稀罕稀罕，你天天都能见着呢，跟我们挣这一时做甚。”
　　老夫人也是热闹热闹，也没真想一直抱着，听了这话后，就把襁褓放进姜夫人怀里，对着沈洛瑾说：“幼幼乖，这是外祖母。”说着，又分别指向宋氏母女：“这是舅母，这是表姐。”
　　沈洛瑾顺着声音四周看看，虽然看不清，但也能依稀分辨出模样。大家看她能听懂似的认着人，又是一阵夸奖。姜淑莹用食指轻轻放在沈洛瑾的小手里，一下子就被抓紧了，她兴奋的喊着：“妹妹喜欢我，妹妹牵我的手了！”
　　这时，迎春打开帘子进来了，微微一福身，说：“给各位夫人、奶奶、小姐请安！”然后对着老夫人说：“国公爷他们过来了，在花厅，说想看看咱们五小姐呢。”
　　老夫人点点头，嘱咐林氏将小姐包裹严实，莫吹到风，抱给几位爷看看。
　　说起来，沈清复也是第一次看见孙女呢，下面那么些个孙子孙女，哪个他也没抱过。如今看着姜启元抱着自己的亲孙女，外孙长、外孙短的，心里颇有些羡慕。于是大手一摊，声音洪亮：“来，给老夫也抱抱，我今儿也是头一次见呢。”
　　姜启元小心的递过去，嘴里却说：“你会抱吗？”
　　沈清复不屑的看他一眼：“我那么些个孙子孙女，还能没你会？”
　　姜启元笑着摇摇头，没等他说话，一抬眼就看见一旁的女婿紧张的盯着自己的父亲，然后问道：“怎么？你也不相信你父亲吧？”
　　沈正庭时刻准备着双手，就差直接放在襁褓下面了，看着父亲说：“父亲，你老人家哪抱过孩子啊？快把幼幼给我吧！”
　　沈清复瞪了一眼长子：“抱孩子有什么难？谁都有第一次！”然后低头逗弄沈洛瑾。
　　沈洛瑾看着留了一撇山羊须的祖父，开心的挥舞着小手，虽然这一世的祖父跟上一世的爷爷不一样，但她还是有着莫名的亲近。她伸着不太受支配的小手，去够弄沈清复的胡子，还不停的咯咯笑。可把沈清复高兴坏了，因为身居高位，位列一品丞相，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家里这些孩子都怕他，还没有哪个一出生就看着他笑呢，顿时，也稀罕的不得了。
　　被展示参观了半上午的沈洛瑾终于被喂奶了，她狼吐虎咽的吃了个饱，都没用哄，就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之后就是午后了，洗三礼才正式开始，一众亲朋好友齐聚正堂，祭拜、添盆一系列流程下来，又把沈洛瑾累的够呛。
　　回到房内，沈正庭看着正在哺乳的妻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三个挥遒有力的大字，姜氏仔细一看“沈洛瑾”，然后欣喜的看向丈夫：“父亲写的？”
　　沈正庭点点头，指着沈洛瑾说：“今天她拽着父亲的胡须不松手，还咯咯的笑，把父亲美坏了。这不一高兴，人都散后叫我去书房，写了这三个字。”
　　姜氏低头亲亲沈洛瑾的额头，温柔的说：“娘的小幼幼，听见了吗？以后你就叫沈洛瑾了！”然后又重复了一次：“沈洛瑾！记住了吗？”
　　沈洛瑾高兴的看着父母，真好，跟自己上一世一个名字。
　　沈正庭脱了靴子，靠在床边，将母女俩揽在怀里，满足的看着娘俩，说：“你们娘俩高兴了吧？别人家的孩子都百日才有大名呢，这洛瑾两个字更是不同，儿孙辈也就瑾泽和洛瑾有这个殊荣了。”
　　沈洛瑾的小脑袋瓜里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同呢，就被父母缠绵的亲吻给刺激到了，虽然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婴儿，可你们好歹也得注意些不是？
第6章 百日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沈洛瑾已经完全适应了婴儿的生活。
　　并通过观察，发现自己的这个朝代在她学习的历史上是不存在，也就是小说中的“架空”，她那点历史知识也派不上用场了。幸亏据目前了解，自己这一房人口干净，父母相亲相爱，三个哥哥也爱护有加。
　　这让她本来就娇气的性子更加娇气了，稍有不顺心就哼唧哭两下，立马就会引来一群人的安慰关心，她有点担心自己长大点会不会刁蛮不讲理？总之，她接受了穿越的现实，并很满意目前的状况。
　　定国公时任盛明朝首辅，官居一品，沈洛瑾是他唯一的嫡亲孙女，加之又是兵部尚书西平侯的外孙女，所以她的百日宴想不热闹都难。
　　同僚、亲眷，大半个京城的王侯公爵都来了。沈府所在的朱雀街可谓是车水马龙，来的稍晚些都要排上好久的队伍。
　　三个月的沈洛瑾完全褪去了婴儿红，那皮肤比刚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嫩好几倍，一双桃花眼与三个哥哥一样，完全继承了母亲姜氏，一笑起来似两道弯弯的月牙。小巧的鼻子，无笑也像微笑的小嘴，简直人见人爱。
　　一大早，沈洛瑾睡足吃饱之后，就被乳母林氏换上了大红肚兜。因为是夏季，除了肚兜姜氏暂时没给她穿别的衣服，就这样四脚朝天的放在榻上，晒着早晨还不热烈的阳光。如藕节似的四肢不停的蹬着，挥舞着，看得姜氏心都融化了，不停的亲吻着，嘴里不住叫着：“幼幼，娘亲的宝贝幼幼。”
　　宋嬷嬷进来之后，看姜氏还在逗弄洛瑾，笑着说：“哎呦我的夫人啊，您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快给咱们五小姐穿着打扮吧，集福堂那边的老夫人都派人催了！”
　　姜氏伸手拿过秋菊递过来的百家衣，笑着看着小洛瑾，说：“来，娘亲给幼幼穿百岁衣，姑穿上，姨穿上，幼幼活到八十上！”穿完，又狠狠的亲了一口女儿的小脸蛋，说：“这可是娘亲小时候穿过的呢，是你外祖母真的找了一百家的布料做成的呢。”
　　秋菊接着说：“夫人放心吧，咱们小姐一定跟您一样有福气。这百岁衣啊，小姐还要留着传给自己的孩子呢！是不是啊，五小姐？”
　　小洛瑾听懂了，冲着秋菊咯咯的笑着，秋菊也顺势接过她，说：“五小姐这是喜欢奴婢呢。”
　　这时，沈瑾泊小钢炮似的冲了进来，两个哥哥8岁之后都搬去前院了，他也想去，可父亲母亲不同意，他只能还住在韶光苑的东跨院。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要出去玩，这不，这会儿埋怨姜氏：“母亲，您怎么还没收拾完啊？我都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了！”
　　沈瑾泊从三四岁看见两个哥哥习武开始，就爱上了习武，整天舞刀弄枪的，说要像父亲一样上阵杀敌。
　　沈正庭嫌弃他一大早上太闹腾，就让他每天早上蹲半个时辰的马步，也是想磨磨他跳脱的性子。谁知，年仅四岁的沈瑾泊硬生生坚持了一年，如今，半个时辰的马步对他来说毫不费力，有时还自己再多加半个时辰。
　　当然，姜氏是高兴的，后来的小洛瑾也高兴，因为他多蹲一会，别人就能多休息一会。她简直太佩服这个熊孩子无限的精力了。
　　沈瑾泊跟母亲说完话，就来到林氏脚边，看着妹妹的衣服，牵住妹妹的小手偶，皱褶小眉头，仰头看着林氏说：“你为何给我妹妹穿这么多布丁的衣服？咱们沈家难道穷到如此地步了吗？”
　　秋香扶着姜氏从里间换好衣服后出来，一听笑坏了，赶忙的解释道：“回六少爷，这是百家衣，穿上可以长命百岁的。你也穿过这件衣服呢！”
　　沈瑾泊狐疑的转头看向母亲，明显不信，姜氏笑着点点头，牵上他的小手，边往外走边说：“这件衣服啊，不但你穿过，你两个哥哥也穿过，就连娘亲小的时候也穿过呢。就是图个吉利。”
　　“哦”沈瑾泊对习武以外的事情从来不追根问底，回头看向林氏，笑嘻嘻地说：“你们快跟上！小心着点妹妹啊！”
　　到了集福堂，一大家子人除了姜氏母子三人，都到齐了。沈正庭早饭过后去了趟外书房，本来打算回去接母女俩，听说他们往这边走了，就先进屋了，给父母问安过后正低头喝着茶。一抬头，看见妻子牵着小儿子的手，后面跟着林氏抱着女儿，三双大小不一的桃花眼，仿佛送子观音下凡一般，就一瞬不瞬的含笑看着。
　　二夫人见状，再转头看看一声不吭的二老爷沈正序，气的手里的帕子都拧了好几圈。二夫人与二老爷也算是相敬如宾，她以为的夫妻间就该是这样。但是再看大房夫妻两个，过了十几年，还如胶似漆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的泛酸水。
　　再看姜氏，与自己同样的年龄，孩子都生了四个了，还跟不到二十一样。而自己，生了双胞胎后，这些年再没有动静，并且今早起来，在鬓间居然发现了一根白发，要知道，四十多岁快五十的老夫人还满头黑发呢，自己今年才二十六岁啊。
　　心不顺，说出的自然就不大好听，她见姜氏行礼问安之后，在丈夫的注视下，害羞的入了座，阴阳怪气的说道：“还得是咱们五小姐身子金贵，这大好的日子，这一大家子人都坐在这等着恭喜她呢。这不，客人都快上门了吧？”
　　沈正庭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小洛瑾记得，这就是自己刚出生时除了自家六哥唯一一个嫌弃她的人。她想转头看看那位的样子，奈何，没等她转过去呢，就听见老夫人催促道：“快快把我的小心肝抱过来！”
　　老夫人将小洛瑾抱在怀里好生亲昵，才说：”我的幼幼不金贵谁金贵？就该让大家都等着！”
　　沈清复与夏氏几十年的夫妻，妻子在嫡子庶子面前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对待几个儿媳妇虽然有亲有近，但从来不会当着大家的面下谁的面子，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逞一时的口舌之争，知道她是太喜爱这个孙女了，也就由着她了。逗了几下小洛瑾，就带着儿孙去前院招待男宾去了。
　　二夫人李氏也被老夫人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说愣住了，张张嘴没说话。李氏的女儿沈欣然看看母亲，又看看众星捧月般的小洛瑾，虽然也心生嫉妒，但好在知道一些分寸，偷偷在后面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摇了摇。李氏侧头看看女儿，牵牵嘴角，没再说话。

第7章 初见
　　百日礼结束后，小洛瑾就被抱回了韶光苑。一觉醒来就看见摇篮边齐刷刷的站满了人，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围成一圈，大家都在好奇的看着她，旁边还有一个一窜一窜的小豆丁，只有窜起来时才能看见个小脑袋顶。
　　见她醒来，大哥温柔的说：“幼幼醒了？看看哥哥们都来看你来了”
　　小洛瑾环视一圈，发现小一些的早上在祖母那里见过了，唯有一个个子最高的没见过。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小洛瑾在心里感慨。她偷偷比较过，家里一共七个哥哥，自己的三哥长得最好看，也最温柔，可是这个哥哥比三哥哥还要好看上许多。一双瑞凤眼凛冽深邃，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硬挺的鼻子若悬胆般，加上紧闭的双唇，虽然好看，却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幸亏自己无论年龄大小，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所以自动忽略了那点清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沈瑾泽见状，就乐了，转头看向少年，说：“幼幼也知道你是第一回见，所以盯着你看呢。”然后低头跟小洛瑾说：“幼幼，这是六皇子殿下。”
　　小洛瑾兴奋的挥挥手，前世，沈洛瑾从小学习绘画，长大后又最擅长画古风的人物，这个六皇子比以往自己画过的任何一个古代男子都好看。虽然现在看着还有些稚嫩，但成年后一定也如女子一般倾国倾城，当然，如果不那么冷就好了。
　　此少年便是萧显允，盛明朝皇帝第六子，中宫皇后之幼子。皇后育有两子，长子萧显安，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萧显安自幼聪慧、温润如玉，待萧显允如兄如父，兄弟二人感情笃厚。
　　奈何，自古皇家多无情，皇位之争一直都是刀光剑影。在萧显安十八岁那年，最终惨遭暗算。萧显允小皇兄十岁，自幼便是在皇兄的照顾下长大，萧显安教他习字，教他骑射，教他治国治民之道。他从小的愿望就是辅佐皇兄。
　　萧显允八岁时，亲眼看见一母同胞的兄长被抬回东宫时血肉模糊的样子，从那以后，他人就越来越冷，手段也越来越狠辣。
　　他找到那些杀手，剥皮抽筋、做成人豸、摆在城门外七七四十九天，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流干血液，变成干尸。虽然主要的幕后真凶他暂时动弹不得，但此举也足矣让他那几个皇兄心生惧意，见了面都绕着他走。
　　从那以后，他也几乎没有朋友，沈瑾泽算是仅有的一个，他不怕他的阴狠，反而对他处处相帮。所以，当沈瑾泽提起今日是其幼妹百日宴时，他也就跟着来了。
　　谁知，这个小女婴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知道，这些年，自己手上人命越来越多，戾气也越来越重，就连母后跟他说话都要小心斟酌。
　　今日，突然见到如此纯净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的心仿佛被牵动了一下。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食指背轻轻的刮了刮她娇嫩的小脸蛋，没想到，她冲着自己“咯咯”的笑了起来。
　　萧显允突然反应过来，刚要缩回手时，小洛瑾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食指，使劲的拽在手中摇晃着，小腿也兴奋的扑棱。
　　沈瑾泓了解萧显允的为人，真怕他一发怒掐死小洛瑾。于是迅速绕到萧显允的左手边，在旁人都没注意时，忽然抓住他被小洛瑾拽在手里的那只手腕，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萧显允在他转过来时就已经发现了，却没动，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仍毫无波澜的看着小洛瑾那只胖胖的小手。
　　沈瑾泽则笑着跟三弟说：“瑾泓，放心吧，幼幼不会伤到殿下的。”
　　沈瑾泓知道大哥这是在替自己解围，可也没立刻松开，看看萧显允，没发现威胁，就松开了手。顺势轻轻握住小洛瑾的手，轻声说：“幼幼乖，三哥给你手好不好？”
　　沈洛瑾就是想确定这是不是真人，确定了之后发现这个人太冷了，就松开了手，转头看向三哥，然后吃着自己的小手。
　　萧显允着实不太喜欢这么多人，还都是一群小豆丁，手被松开之后就朝沈瑾泽点点头，出去了。
　　沈瑾泽嘱咐林嬷嬷照顾好小姐，也跟了出去。
　　宾客散后已经是傍晚了，沈正庭陪着姜氏回了韶光苑，先去看看睡下的小洛瑾，夫妻二人回了主屋。
　　姜氏坐在梳妆台旁摘下繁琐的首饰，扭头看着倚在榻上看书的丈夫，说：“刚刚瑾泓跟你说什么？”
　　要说三个儿子她最不担心的应该就是沈瑾泓了，从小就一肚子心眼儿，虽比不上长子稳重，可比起小儿子一副直肠子，简直就是聪明绝顶了。今天看他一边跟丈夫说话一边看向内院，她也担心是不是因为人多，照看不到，发生什么事了。
　　沈正庭放下书本，看向她，说：“没什么，就是六皇子今日也来了，瑾泽带他看幼幼，你宝贝女儿拽着人家的手就不松了。瑾泓怕因此惹怒他，来跟我打个招呼。”
　　姜氏赶紧放下手中的金钗，紧张的问：“会吗？”
　　沈正庭直起身，来到她身后，扶着她的双肩，笑着说：“不必担心，无事。虽然人人都传他喜怒无常、阴狠毒辣，可殊不知，背后没有推波助澜之人！”
　　姜氏抬手握住他的手，抬起头说：“可是前些年城门外那些······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可听听就头皮发麻！”说着，还哆嗦了一下。
　　沈正庭反握住妻子的手，厉声道：“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如若不发生那样的事，将来太子一定是位千古明君！可恨！”
　　姜氏转过身，双手将丈夫的手拢在掌心，轻声说：“你看你，刚刚还在安慰我，这会子自己的火气倒起来了！”
　　沈正庭叹口气，笑笑接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六皇子会怎么样，是非曲直他比谁都清楚，也绝不是那心胸狭隘之辈！再说了，瑾泽都能跟他交好，你还不信自己儿子吗？”
　　姜氏嗔怪了他一眼说：“谁让你不说清楚，害得人家担心！”
　　“好了，好了，是为夫的错，夫人莫怪！”沈正庭一改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样子，然后扶起妻子，边往外走边说：“走吧，该用晚膳了，孩子们该来了！”
第8章 管家之权
　　“幼幼，来娘亲这里”姜氏跪在铺着狐狸毛的地毯上，对着两步开外的小洛瑾伸出双手。小洛瑾扶着榻边，一使劲就站了起来。冲着姜氏嘿嘿笑，就是不动地方。
　　沈洛瑾觉着自己从心里到身体，就是一个婴孩的状态，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成人的样子了。看着母亲一直朝自己伸开的双臂，她终于试探着迈出了一只小脚，接着，另一只脚也跟上了。摇摇晃晃，一下子扑到了姜氏怀里，搂住她的脖子，使劲的亲着母亲。嘴里还清晰的喊着：“娘七，娘七。”
　　沈洛瑾也鄙视自己，人家胎穿的几个月就会说话，可自己，完全退化，舌头都不受控制，叫的最清楚的莫过于“哥哥”了，把三个哥哥臭美的直跟父母显摆。
　　姜氏听着女儿的小奶音，即使自己被亲的满脸口水，也丝毫不嫌弃。
　　小洛瑾向外探着身子，伸着胳膊，不停的说着：“母母，母母”，她还是最喜欢像自己前世奶奶的祖母了。但她发不出“祖”，开始时叫“奶奶，奶奶”，可每次叫完了，母亲都要为自己奶水，没办法，她就改成“母母”了。
　　姜氏点点她的小额头，佯装生气的说：“小没良心的，最喜欢你祖母？不喜欢娘亲是不是？”
　　小洛瑾又收紧搂着姜氏的小胳膊，使劲的亲了一口，点点头，说：“喜！娘七！喜！”
　　姜氏也使劲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说：“娘亲也最爱幼幼！”说着，直起身，将小洛瑾递给林嬷嬷抱着，她接过秋菊递过来的小披风，给小洛瑾穿戴好，然后出了屋子，说：“走，娘亲带幼幼去找祖母，祖母也最爱幼幼呢！”一行人往集福堂走去。
　　姜氏进屋给老夫人问了安，就顺势坐在的左手边。小洛瑾则一进屋就张开双臂，冲着老夫人的方向倾着小身子，嘴里不停的喊着：“母母，母母！”
　　老夫人赶紧站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一叠声的夸赞着。老夫人这辈子嫡孙四个，最小的现在也四岁了，哪个她都喜欢，都曾抱在怀里哄过，唯独这个小孙女，是最黏她的，每每抱的胳膊都酸了，也舍不得放下。儿媳姜氏通情达理，知道祖孙两个感情好，也不吃醋，几乎天天都来，有时直接把孩子放在这，自己去忙了。
　　小洛瑾一到祖母的怀里，就搂着祖母的脖子，小脑袋不停的蹭着祖母的脸，奶声奶气的说：“想母母，想母母。”
　　姜氏看着祖孙两个这样粘人，低头用帕子捂着嘴偷笑，打趣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祖孙这是多久没见了，其实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老夫人含笑嗔了她一眼说：“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都不分开呢？”
　　姜氏赶紧点头应和：“是，是。对了，母亲还是不知道呢，今早起来，幼幼能扶着榻走路了。”
　　老夫人高兴的将小洛瑾抱到榻上，然后哄着她说：“幼幼，给祖母走几步。”
　　洛瑾心里翻了个白眼，走路有什么好稀奇的，其实自己会的更多，就是怕大家将她当做怪物，时时刻刻都收敛着呢。但是想归想，她还是很给祖母面子，小手扶着炕几，一使劲就站了起来，还左边走几步，右边走一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只有二夫人轻笑几声，没有挪动地方，仍在椅子上坐着喝茶。然后一甩帕子，草草行了礼，对着老夫人说：“母亲见谅，如若这里没什么事，那儿媳就先回去了，院里还有事儿。”
　　老夫人微微收了下笑容，点点头，淡淡的说道：“去吧。”
　　然后又看向另外三个儿媳，说：“你们有事都回去吧，幼幼先留在我这里，晚点让杨嬷嬷送回去。“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大儿媳说的。
　　三夫人张氏爽朗的一笑：“我可是个闲人，不在这跟幼幼玩那我就去大嫂院里叨扰。”
　　三爷沈正度负责公府庶务，田庄店铺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儿子去学堂了，最小的庶女沈欣芸一开春也跟着她庶姐沈欣倩去族里的女学了。满院子就她跟妾室小夏氏，小夏氏是老夫人的远房表侄女，性格温柔，很得老夫人的喜欢，平时也经常来集福堂伺候。
　　她呢，平时无事时就喜欢去韶光苑。姜氏出身名门，端庄大气，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商贾身份而有任何的轻视，俩人反而挺能聊得来。不像二嫂李氏，总是一副清高目中无人的样子，她才不去触那霉头呢。
　　姜氏一听张氏要跟自己一道，高兴的说：“那可太好了，我正愁忙不过来呢。”
　　说着跟老夫人商量着：“儿媳还想着什么时候同您老人家商量商量呢。”
　　老夫人一手扶着小洛瑾，防止她摔倒，一边看向姜氏，说：“哦？什么事？”
　　姜氏开玩笑似的说：“还说呢，自从幼幼百日之后，您就慢慢的除了幼幼什么都不顾了，将府里的事儿一股脑儿的推给儿媳。眼里心里只有您孙女，也不心疼我了。”说着，还假装伤心的拿帕子点点眼角，嘴角却弯弯向上翘着。
　　老夫人听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指了指姜氏，摇头道：“都是四个孩子的嬷嬷了，看看你，还跟自己的女儿吃醋！说出去羞死个人！”
　　二夫人李氏一听，又坐下了，笑着接道：“母亲可不是得心疼心疼大嫂，四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呢。如若母亲不嫌儿媳笨，我也是可以帮帮大嫂的，儿媳在娘家时就跟着自己的母亲学过管家，那也是······”
　　老夫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别说她了，你那边儿女也四个呢，刚刚你还说自己院里事多，我这老婆子可不能落个不体贴儿媳的骂名。这样吧，以后日常事务老大媳妇你还得管着，忙不过来时我可以帮帮你，日常采买就让老三媳妇管吧，她从小接触的多，知道的也多，不容易被糊弄。老二跟老四媳妇无事时也可以帮帮你们大嫂。”
　　二夫人一听，甩着帕子找个借口生气的走了。四夫人高兴的点点头，三夫人一脸苦笑，也应了下来。

第9章 二夫人的算计
　　三夫人张氏其实是不愿意参与管家之职的。三爷沈正度从小就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喜欢经商，因为这事，没少被国公爷大骂，可也不见成效。后来还是老夫人说，你既然不愿入官场，以后总得要养家的，与其上外面做生意，不如就负责家中庶务吧。
　　虽然沈正度不是老夫人亲生，但老夫人为人大度，从不苛待庶子。说让他管理庶务真就放心的将田庄商铺的生意交到他手里。平时从不过问，只有年终岁尾时看看总账，大约了解一下家中的收支。
　　而张氏又是江南首富之女，虽然不抵世家儿女腹有诗书，但金银财宝却是见惯了的，这点子管家的权利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也不想因此有什么不愉快。她想的就是，丈夫这些年的经营以及自己丰厚的嫁妆，即使以后分了家，日子也是丰衣足食。不如现在跟大房搞好关系，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但此时听见老夫人让自己管理采买，而且一副不容置喙的口气，也只能应承下来。因为谁都知道，一个大家族，采买可是油水最大的，老夫人也是因为相信自己才开的口。再看四夫人，虽是老夫人嫡亲小儿媳，却只是给大嫂打打下手。她心明镜似的，老夫人这是怕二夫人有意见，说她偏心，才如此安排的。
　　四夫人蒋氏也是个明白人，又性格爽朗，跟大嫂三嫂都很合得来，此时亲昵的挽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的说：“多谢母亲体谅，您知道，我可是个懒散的人，一听您要分工，可是吓死我了。”说着，还拍拍自己胸脯，深呼吸了一下。
　　老夫人佯装生气的拍下她的手：“就你知道偷懒。”
　　大家走后，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杨嬷嬷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二夫人自己拎不清，您何苦生气呢。”
　　老夫人苦笑了一下：“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的，说得越多错的越多，随她去吧。”
　　二夫人回到远香苑后，好一阵发脾气。乳母方嬷嬷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了，如今刚回来，就听见主屋传来杯子打碎的声音，看着拂冬问：“怎么了？”
　　拂冬学了一下早晨集福堂的事情，方嬷嬷收拾收拾后就来给二夫人请安，说道：“夫人心里不痛快？”
　　二夫人说起来就一肚子的气，连珠炮似的说道：“合着全家就我们一房是外人？老三同样也是庶出，凭什么他们那一房又是管着国公府的进项，如今老三媳妇又把采买权拢了过去，谁不知道他们三房富的都流油了！大房不用说，那四房虽说什么都不管，可谁又知道老夫人私下补了多少去？你再看看咱们！一大家子人，就指着二爷那点俸禄，以后分了家，哪还有活路？”
　　“哎呦我的夫人的，您可小点声。”方嬷嬷赶紧让拂冬出去看着点，然后轻轻拍着二夫人的背，说道：“老奴知道，您也是为了咱们这一房，可您光这么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二夫人狐疑的看着她，说：“嬷嬷有办法？”
　　方嬷嬷赶紧摇头，说道：“奴婢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妇人，能有什么办法呢？整天见的就是些内宅这些女人罢了。”
　　二夫人直直的盯着她不说话，看得方嬷嬷心里直打鼓，赶紧讨好道：“奴婢的意思是，外面老爷们那些事咱们没办法，夫人还不如从内宅的这些女人身上下下功夫。”
　　“女人身上怎么下功夫？难不成你还让我去讨好她们不成？”二夫人坚决的摇头。
　　方嬷嬷笑着说：“夫人不必讨好她们，但也犯不上交恶。”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夫人之所以有四个孩子还能有精力管着内院，无非就是韶光苑里干净罢了。三位少爷白日里去书院学堂，五小姐又时常长在老妇人哪里，她有精力自然就不会放手管家的事情，那夫人就想办法分散她的精力不就好了？”
　　二夫人失望的转过头，喝了一口茶，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还分散她的精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爷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如何······”说到这，一下子顿住了，嗖的转头看向方嬷嬷，激动的说：“乳母的意思是······”
　　方嬷嬷低头轻轻的替她捏着肩，看着她点点头。
　　二夫人慢慢的转过头，想了好一会，才说：“这事咱们得好好想想，得找个合适的人，否则就达不到效果。”
　　方嬷嬷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
　　二夫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悠哉的端起茶碗，轻轻的拂着上面的茶叶，冷笑道：“看她还能骄傲到几时，哼！”
　　姜氏回到自己院内，叫来秋珍和周嬷嬷，平时的日子里，都是她们俩人负责内院采买这这一类的事。姜氏跟二人交代道：“你们二人去找胡管事，交代下去，务必让负责采买的人听候三夫人指挥！不许耍小心思，自作聪明！你们二人一会儿去趟永福苑，把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都跟三夫人讲清楚，需要你们，你们就帮衬着，如若不用，你们就回来。”
　　周嬷嬷犹豫了一下，姜氏看着她，说：“自己的地方，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
　　周嬷嬷这才开口：“奴婢就是随口一问，就是想知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嬷嬷乐了，说：“你们两个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事是咱们夫人自己提出的。”
　　秋珍问：“为什么？”
　　姜氏喝了一小口茶，叹口气说：“有些东西攥得越紧，失去的东西就越多。我现在只是放出一些内院的事物而已，反而会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的幼幼不好吗？再者说了，兄弟之间总是要齐心协力，家族才能越走越长久，三爷虽然与大爷不是一母同胞，但兄弟和睦总比兄弟阋墙要好的多。”
　　秋珍认真的点点头，说：“奴婢明白了，一切听夫人的。”
　　周嬷嬷也笑了说：“还是夫人大度，奴婢想多了。”
　　姜氏摆摆手，说：“不要紧，以后你们有什么疑问也尽管问，省的一不小心想岔了去。”
　　主仆几人压根就没提二夫人，又聊了几句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不一会，秋香进来说；“夫人，前院的小厮来说，国公爷跟大爷回来了，俩人直接去了外书房，脸色不大好。”
　　秋菊正在绣凳上给小洛瑾缝制一个小肚兜，听后赶紧放下来到姜氏身边，说：“这也没到下值的时候啊？要奴婢去问问吗？”
　　宋嬷嬷一个眼神止住她的话，然后说：“那是外院爷们的事，你去瞎打听什么？安心做的活！”
　　秋香冲秋菊眨眨眼，秋菊没理她，解释道：“宋嬷嬷可冤枉我了，我是想着问问大爷中午回不回来用午饭，好提前准备着。”
　　姜氏看着宋嬷嬷笑着说：“她们几个都跟了我这些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有数的，宋嬷嬷不必担心。”
　　秋珍接着道：“可不是么，宋嬷嬷还总拿我们当小孩子呢！”
　　宋嬷嬷抬头看看她，说：“是，你们不是小孩了，都是大姑娘了。夫人，您听见了吧？这是提醒您给她们找婆家呢！”
　　秋珍使劲一跺脚：“哼，不理您了！我才不嫁人呢，谁乐嫁谁嫁去！”说完，跑了出去。
　　秋菊笑笑坐回去继续干着手中的秀活。姜氏看着她说：“宋嬷嬷说的对，你们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龄，如果有你们自己看好的，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们的。”然后跟宋嬷嬷说：“你平时也多注意些，有好的给留意着。”
　　秋菊红着脸坚定的说：“奴婢谢谢夫人，可无论嫁不嫁人，奴婢总之不会离开您！”
　　姜氏点点头，没说话。 第10章 夫妻
　　姜氏又安排了一些事宜，刚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前院看看，就听下人通报说沈正庭回来了。她起身去迎，还没走到房门口，沈正庭就迈着大步进来了。她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发现不是很高兴，但也不是很生气，就稍稍放心了些。给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立马说：“奴婢去厨房看看。”
　　姜氏点点头说：“也就大爷跟我，不用准备那么多，加个大爷爱吃的酒糟鸭即可。五小姐那份不用准备了。”自从小洛瑾六七个月开始长牙齿时，就很少吃姜氏的奶了，喝些羊奶、米糊蛋羹之类的。周岁后，更是一口母乳都不肯吃了，当时还气的姜氏好一阵伤心呢，还是沈正庭千方百计给哄好了。
　　沈正庭环视屋内一圈，果然没看见小女儿，并且屋内的丫鬟婆子都被妻子打发走了，噗嗤一下就笑了，说：“怎么了？如此小心翼翼？有什么事？”
　　姜氏一看他笑了，更是放下了心，嗔道：“还不是你，听说早早就跟父亲回来了，然后一头扎进书房，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提起这个，沈正庭收起笑容，坐在榻上，向窗外看着，没说话。
　　姜氏一瞧，紧随着坐在沈正庭对面，关心的问：“真的有事？”
　　沈正庭转过脸，看着妻子担心的模样，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说：“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怕妻子还担心，解释道：“今早皇上没上朝，说是病了。”
　　姜氏惊讶的啊的一声，问：“严重吗？”
　　沈正庭摇摇头，说；“无碍，只是风寒。听说是昨晚跟舒贵妃赏月，着了凉。”
　　姜氏觉着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仍看着沈正庭，听他继续说：“皇上今早着凉，舒国康就在议事阁带领几个老臣，给父亲施压，要父亲劝皇上早日立太子！”
　　姜氏从小就得父亲喜欢，启蒙都是父亲手把手教的，见识也非一般闺阁女子，所以，沈正庭有时也将朝时说她听，免得她为自己担心。
　　姜氏听后，不屑的说：“这才消停几年，又要开始了。”然后换个语气问：“那父亲怎么说？”
　　沈正庭冷哼一声：“父亲那么容易听他摆布的话，也不至于他这么多年都在太保的位置上蹦跶，至今也只是个二品。”
　　定国公沈清复任当朝首辅十几载，是追随当今皇上，从太子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手握实权，可不是舒国康那种凭借舒贵妃才被封了个长乐侯，又得了个无实权的太子太保之位。
　　如今，皇上年纪越来越大，加之前太子已薨五年。所以，这两年，朝廷上主张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多。几位皇子也越来越不安分，尤其以二皇子萧显永为首。他是舒贵妃之子，舒国康之外孙。
　　舒国康认为皇上封其为太子太保，一定是嘱意二皇子为太子。所以，这些年，在他的明里暗里的勾结之下，朝廷上立二皇子的呼声最高。就连当年太子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奈何此人太狡猾，证据毁的一干二净，萧显允明知道是他，因为年龄小，权力有限，也不能奈他何。
　　姜氏咬着牙说：“这几年长乐侯府可是门庭若市，每逢大小宴会，一帮人围着奉承巴结着。舒家子弟在京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沈正庭拍拍妻子的手，说：“放心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姜氏伸过头，认真的看着丈夫，食指向上指了指，悄声问：“那父亲的意思呢？”
　　沈正庭抬起食指，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着说：“妇人少掺和外面的事！”
　　姜氏使劲的抽回手，一双桃花眼使劲的剜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先提起的？这会子又嫌我多话了！”然后向门外走去。
　　沈正庭哈哈一笑，冲着她的背影轻轻地说：“父亲忠于皇上。”
　　姜氏装作没听见，喊来秋菊秋香准备午饭。
　　沈清复听说小洛瑾在，中午也回内院用了饭，饭后，逗弄了一会，小洛瑾午睡后，他也陪老妻休息了一会。
　　老夫人也听说沈清复早上早早回来的事，不过沈清复不说，她也不问。
　　沈清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老妻跟他絮絮叨叨讲着孙女的事，比如有多学了那句话，出了什么糗。老夫人以为他睡着了，就拿过针线没再说话。
　　沈清复却突然出声：“怎么不说了？”
　　老夫人吓得一跳，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沈清复摇摇头，说：“想些事情。”
　　“立太子的事？”
　　“不是”
　　老夫人没再问，过了一会，沈清复又说：“这几年不太平，看好家里的妇人，别出去什么人都结交。”
　　老夫人知道他说的是二夫人，这几年，为了让二爷能再往上升升，两口子没少活动。可是，沈正序压根就不是那块料，沈清复也是担心他们不小心被卷入皇子之争才有此嘱咐。
　　想了想，她便将早上的事说了一下：“今儿一早，大家都在。老大媳妇说忙不过来，老二媳妇赶紧站出来说要替她大嫂分担一些。”
　　说到这，她低头看着沈清复，待他睁开眼睛后，接着说道：
　　“但我没同意，我让老三媳妇把采买权接过去了，让老二媳妇跟老四媳妇平时能帮上什么就帮点什么。”
　　沈清复睁开眼睛，看着妻子说：“嗯，老三两口子拎得清。”
　　接着，又发自内心的说：“这些年辛苦你了，没有你看着他们，说不上捅出什么篓子呢！但也就怕老二媳妇因此恨上你。”
　　老夫人无所谓地笑笑，说：“恨不恨的也不差这一桩，我就怕她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现在外面那几家隔三差五的就办宴请，我是能推的都推了。”
　　沈清复点点头，又陷入沉思，老夫人拿过一旁的针线，不再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