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岁月

清泉

<h3></h3><h3>  一次街上的偶遇让我的思绪穿越悠悠岁月,仿佛"回到那年",回到那曾经共同拥有的时光。 &nbsp;</h3><h3> 进入夏季,悉尼的极端天气频发,大风、雷雨、冰雹连番上阵,整个城市一片狼藉。尽管如此,人们的购物热情丝毫未受影响,特别是临近圣诞节,情况更是如此。大街小巷购物的人群摩肩接踵,购物的人潮甚至可与东京、香港、上海等繁华大都市相媲美。其实圣诞购物人们更多的是买一种心情,一种愉悦,一种对即将逝去一年的感思,一种对新年的美好期盼。 &nbsp;</h3><h3> 上个星期的周末,我和太太也加入了购物大军,只是这次去的地方有些特别--悉尼北部城区一个周末集市。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空气特别的清新。一大早,这里就有很多购物的人流,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道二旁的摊位沿伸好几条街区。我们一进入集市,太太被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就象泥牛入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我只能呆坐在一僻静处,慵懒地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不时低头刷看一下手机。每次陪太太逛街,我总喜欢呆坐于一角,看着来往的男女老幼,解读他们的喜怒哀乐,这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好方式。"你是不是James?"突然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寻声望去,看见一位中年妇女看着我,她衣着普通,面带笑容,身材有些发福,从她的气质和神态中还是能依稀感觉得到她年轻时的美貌。"你还认识我吗?我是Nicky。"如果光听第一句话,我可能还要思量一番,当她把Nicky名字一说,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好多。虽然她的脸上己有些岁月的沧桑,然而她的神态又有些似曾相识,特别是那熟悉的眼神一下子把我带回了30年前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岁月。 </h3><h3><br></h3><h3></h3> <h3>  年轻时,在父母的庇荫下,避过了上山下乡的命运,然而自己命运中注定会有一段漂泊的人生,只是从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改为万里之遥的"牛羊的国度",从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换成了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礼。30年前,在悉尼,也是圣诞节前夕,阳光依然是那么的明媚,炎热的空气中多了丝丝的凉风,阵阵的清凉。我随着大批中国留学生一起争先恐后地赶在圣诞节前来到悉尼,人数之多如过江之鲫,而这批留学生中又以上海和北京藉学生居多。 &nbsp;</h3><h3> 我和Nicky相识在悉尼市中心Market St的一所语言学校,这里的许多语言学校都是临时成立的,以应对源源不断的中国学生。Susan是一位从美国来的英语教师,年龄跟我们相差无几,她教学认真,对我们这些从陌生国度来的学生特别的热情。我们班里大约有近20位同学,基本都是上海来的,大家方言相同,背景相似,同处异国他乡,那种同乡之谊的亲近感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Nicky是我们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她皮肤白净,长发披肩,圆圆的脸,一双丹凤眼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我同她的交往还是在开学二个星期之后。一天下课休息的空隙,她走过来问我"你们租的房子是否有空位?我在你家附近找了份临时工作,现在正急着找房。"当时我们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性的,七、八个人挤在二房的公寓里还算是不错的居所,尽管如此,租客还是像走马灯似地地变换着,刚好我们房间里走了一位女生,Nicky也就顺理成章地搬来与我们同住,成了我的室友。 </h3><h3><br></h3> <h3>  Nicky搬过来以后,我们除了在学校碰面之外,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周六结伴去弗莱明顿大巿场(Flemington Paddy's Market)釆购一周所需的蔬菜水果。大家过得都很清苦,都为各自的生计奔波着,而我总感觉她要比其他学生更艰辛。她下午和晚上有二份兼职工作,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她晚上打工回家时,我们基本上都已入睡。而我早上打完工后再去学校,所以同她见面的时间往往只有在学校那段有限的时间。 &nbsp;</h3><h3> 几个星期上课下来,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少,差不多己减少近一半。很多学生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读书放在第二位,甚至有些人名义是来澳求学,实际上一天也没有去过学校。而班上的找不到工作的男生,情绪也越来越沮丧,纷纷准备去农场找一份收入高的季节工一一此时正值农场水果采摘时节。Susan老师似乎也预感有些同学要离开,在一个周未,请我们这批同学去她家作客,一来是为了安抚同学们的情绪,二来真有学生离开也算是个道别。<br></h3><h3> &nbsp;</h3><h3>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清晨,我和Nicky一起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这是我第一次同Nicky出游,正是这次出游有了同她长谈的机会。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和未满周岁的可爱女儿,在上海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只是在那个时代多了一份不安于现状的心,在出国大潮推波助澜下,她四处凑钱,仓促地迈出了国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即使有所准备,在工作难找,生活艰辛,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那种失落和无助,那种无奈和绝望,深深地刺痛着她一一何止是她,刺痛着我们负芨求学的每个人。 </h3><h3><br></h3> <h3>  Susan老师家住离悉尼50公里处的Mooney Mooney,那里是一片美丽的水乡,也是旅游度假的好去处。她家临近水边,后花园里有一片狭窄的沙滩,浅水处停着一艘小游艇,随时可以游泳、游河,垂钓。沿河的景色秀丽,透出一种宁静祥和的美,是躲避尘世喧嚣的理想居所,是梦幻中的世外桃源。 &nbsp;</h3><h3><br></h3><h3> Susan的丈夫是位老实憨厚的澳洲人,他开车到火车站把我们10多位同学接回家,然后在后花园忙着做澳洲烧烤(BBQ)招待我们。Susan老师指着她丈夫,开玩笑地对我们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中国学生。"30年前,许许多多的澳洲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当时我们听了这些话感到有些夸张,现在想想一点儿都不为怪。对于我们这些中国学生来说,第一次去外国友人家里作客,即兴奋,又有些拘谨,还好主人家的热情款待使大家很快适应周围的环境。我们参观他们的住房、花园、沙滩、游艇⋯⋯整个周日,我们都沉浸在欢乐的喜悦中,喝着澳洲的啤酒、吃着澳洲的烧烤、在沙滩上追逐嬉戏,在河中畅快游泳,在美丽的黄昏中留下一张张身影,在西沉的阳光下唱着我们心中的歌⋯⋯一阵阵欢歌笑语久久地在河边飘荡,也久久地激荡在我们心中。这是我们来澳洲后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最永恒难忘的时光。当我们挥手道别时,月亮已经挂在天边,皎洁的月色,清澈中含着冷峻,明亮中带着丝丝的朦胧,就像我们明天要面对的生活难题,未知的漫漫人生路。<br></h3><h3> &nbsp;</h3><h3> 不久后的一天,Nivky告诉我,她打算同班上另外几位同学一起去农村果园工作,因为她现在的工作不稳定,工资又低,农场条件虽然艰苦,好歹工资比较高。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吃不到的苦比吃的到的苦还要苦。"这句话有些绕口,却实实在在是我们当时的生活写照。她这个决定让我大吃一惊,按理说一个男生要作这样的决定也不容易,更不要说一个柔弱的女生。我理解她的处境,也担心她能否胜任这份劳作,更多还是佩服她的胆量和勇气。 </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  走的那一天很快来临,我提着箱子,背着背包把她送到火车站。她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依依不舍的样子,毕竟离开大城去交通不便的农村,生活会是怎样?工作是否能胜任?命运又会是如何?许多未知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一会儿,一列开往乡村的火车停靠在站边,我把行李搬上了火车,匆匆地嘱咐一番。一阵清脆的笛声响起,火车开始缓缓地启动,我同她频频招手,祝她好运,祝她一路平安。这时我的耳边似乎响起约翰·丹佛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乡村路,带我回家,到我生长的地方-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乡村路,带我回家⋯⋯"(⋯⋯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To the place I belong,West Virginia mountain momma,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 列车载着Nicky驰向广袤的田野乡村,驰向未知的未来,而Nicky踏上的乡村路𨚫离她的故土,她的家越来越遥远。列车渐去渐远,我伫立良久,思绪万千,不知她在火车上有何感想?是有一份工作的喜悦?还是多了份背井离乡的忧愁?我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楚。</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 而这次火车站的一别,至今差不多近30年时光。</h3> <h3>  老友的重逢都让我们喜出望外,只有共同经历过磨难,才能真正体会久别重逢的真正含义和快乐。附近正好有家咖啡馆,我建议进去小坐一会。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太太,告诉她我在咖啡馆等她。咖啡馆里人不多,我们在一个临窗的桌子旁坐下,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桌面上,满满的温暖。屋内很安静,同屋外喧闹的集市形成鲜明对比。我们要了二杯咖啡,浓浓的咖啡香味从杯中阵阵飘出,香味四溢。老友相见不需要寒暄,也没有客套,话匣子打开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从别后各自生活的艰辛,家庭团聚的喜悦,教育子女的烦恼,买房置业的拼博,工作就业的压力⋯⋯聊着聊着自然聊到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在社区英语学院读英文,每星期上三天课。" "怎么又想起来学习英文?"我一脸不解地问 她告诉我说,由于她和丈夫身体都不太好,原来的工作已经力不从心,想改行干别的工作,怎料这种年龄都己快到退休的年龄,找新的工作谈何容易。现在只能拿政府救济补助,由政府出资来上英文课。 "这么点生活补助应该不会够吧。"我本不想触及朋友的隐私,但不知怎么地却脱口而出。 "不够又有什么办法呢?还好我们总算有一套自住房,救济补助大多用在生活开支上,尽量节省着用,你看我的衣服都是非常便宜的价格买来的,上次回上海,我的外甥女还送给我好多衣服。"时间似剪刀,30年的岁月把人裁剪的面目全非,而这个"渐变"的过程已把这个美貌如花的少妇变成不修饰自己形体的"老妈子",唉,谁敢说上海女性爱慕虚荣?贪图享乐?在时间面前天地都会改变,更别说人为的事情。但再怎么变,至少要对自己好些,把自己朴实的生活打扮的精致些,美丽些。</h3><h3> 我不想过多的纠缠朋友的"痛点",急忙转换话题道:"你的身体看上去很不错,面色红润,气血也好。"我有点言不由衷地说。 "看上去不错并不代表身体内部没有问题。"她颇为无奈地说:"我血糖指标偏高,心脏也有毛病,肝、肾功能也不健全。年青时打拚不计后果,现在疾病都一个个找上门来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对当年的打拚充满深深的后悔,或许这就是生活,永远充满着纠结,充满着后悔。</h3><h3> 我只能宽慰她:"其实到我们这个年龄,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慢性疾病并不可怕,关键是情绪稳定,饮食有节,起居有常,还有重要的一条,遵医嘱,按时服药。"她似乎很想展开这个话题:"人一旦身体有病,看医生也是一笔开销,特别是专科医生。"怎么又扯上钱了呢?朋友的近况让我唏嘘不已。<br></h3> <h3>  "做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好一个"度",偏离了这个"度"就会出现问题,健康是如此,生活中的人和事也是如此。"我有意想把这个沉重的话题引开"其实你应该多尝试外出旅行。" 没想此话一说,又引来她另一种惆怅"现在那还顾得上旅游,我母亲现住在老人院,每个周末我都要带些吃的去看望她,今天下午我又要去看她。"她告诉我,其实她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照料母亲这样的痴呆病人真是力不从心,还好澳洲这方面做得很完善,经济上的开支并不大。 "每周去看望你母亲这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在前行的路上已经背负看太沉重的负担,一旦被压垮,谁又会来帮我们一把呢?"这真是一个二难的选择,奉养父母和善待自己最好能达到平衡,一旦偏离平衡,产生矛盾,对任何一方都是不太公平的。好多话题讲着讲着就进入"死胡同",都不是轻松圆满的结局,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身处困境会使人陷入"百事哀"的境地。 </h3><h3> "还是说说你女儿吧。"我再次转换了话题。</h3><h3> 说起女儿,她露出了久违的欢喜,女儿或许是她最大的骄傲,女儿大学毕业后进入律师行,后找了一位同行结婚,现在已有二个儿子,现在怀着第三胎,明年四月又要生产。听了这些我深深地为她高兴,"恭喜你已经升格为外婆。"</h3><h3> "是的,我今天来这里就是给二个小外甥买些圣诞礼物。"她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现在女儿在家休息,我每周都要烧些她喜欢吃的菜送过去,路虽然远了些,心里还是挺满足的。"</h3><h3> "这样你每天都很忙碌?"</h3><h3> "从早忙到晚,老公又帮不上忙,"</h3><h3> "忙是我们这代人的命,但再忙千万不要迷失自我,如果不珍爱自己,你的亲人会心痛,朋友也会为你牵肠挂肚。"我颇为动情地说⋯⋯</h3><h3> 这次见面让我感慨万千。虽然人有着相同的岁月,却有着不同的命运。在近二小时的聊天中,我最想表达的一句话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善待自己,不要迷失自我,男人要这样,女人更应如此,为了你所有周围的人好好的活出你的精彩!</h3> <h3>  如果说岁月是一幅风景,那未在风景的深处总有一抹亮色,在某个角落总有一处让人难以忘怀的牵挂。 </h3><h3> 2019年新年的钟声响起,悉尼港湾的夜空中,辞旧迎新的烟花璀璨耀眼,光彩夺目。回不去的岁月就把它留给记忆,新的一年请你留下更多美丽多姿的倩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