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我小时候,记忆中有段时间闲得像一个无业游民,大概是因为也没有什么玩具,我总是提着一根很长的棍子在村里晃来晃去,有一天,一只老狗对我的行为表示不爽,它呲着长牙低吼着慢慢逼进我,我立刻尖声厉哭起来,同时把棍子的一头准确的指向它的狗嘴,哭声很快得到回应,老狗被打跑了,我完好无损回了家。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狗的,特别期待有一只自己的狗,后来还真有了一只,它体格健壮,润黄色的毛舒展、温暖,而且对我的态度很坚决,总是像个大力士一样站在我的旁边,让我有股勇士般的豪情,随时可以去决斗,可谁闲得没事,会和一个走走站站带着狗的孩子置气呢?</h3><h3> 我的大力士叫虎子,虎子告诉我,狗是会笑的,它要是故意给我使个鬼点子,总是掩饰不住一脸的坏笑。每当我从学校回来,它算准时间从半路迎来,远远地撒着欢子,喘着粗气一阵猛冲,待小伙伴们被它冲得四散奔走,它才满意地围着我一阵欢腾,然后开心地立起身子把前爪搭在我的后脖子上,我被它壮硕的体格压得俯着身子,缩着脖子叫它快点下来,每次见我很狼狈了,它才得意地哼哼着跑开,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一脸兴奋与坏笑地张着狗嘴望着我笑。但除了偶尔戏弄我,其余时间它对我忠心耿耿,任凭我怎么摆布,都宽厚地摇摇尾巴表示接受。</h3><h3> 那个年月距离是用脚来丈量的,我们一家六口住得四分五裂,哥哥在县城上学,姐姐跟着父亲在张家塬上中学,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在老家,彼此遥不可及。有一年,父亲决定把家搬到他任教的学校,这意味着家里的地再也没法种了,从此六口人的吃喝加上四个人的学费只能全部依赖父亲微薄的工资。故土难离,母亲哭得很厉害,我也哭了,虎子没法跟我们同去,被送到小舅家收养。</h3><h3> 等我再见到虎子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随母亲去看望姥爷姥姥,才走到山脚下面,虎子就看见了我们,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俯冲下来,围着我们呜咽着狂喜着,扑的我站立不稳,尾巴甩得连腰都要断了一样。这样的重逢又持续了几年。后来我们求学的路离家越来越远,虎子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有一年放寒假,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聊着聊着说起了虎子,母亲说她去看望姥姥,小舅问她,姐,你知道为啥虎子不理你了?母亲说不知道啊。小舅说,虎子老了,眼睛不行了,耳朵也聋了,它不知道来的是你。我听了心里特别的难过,虎子竟然老了,老了的虎子可怎么办啊?再听到虎子的消息还是在假期团聚的时候,它已经和乡村里大多数老狗一样,被爱吃狗肉的人要了去吊死了。这件事成了我心里的一道伤疤,我想不仅是对我,对父亲也是,他从此再没有养过狗,等我们成家立业后,我数次萌生了养狗的心思,父亲总是很生气地说,那么多的流浪狗还不够吗?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为它养老送终就不要养它,养它就是害它。父亲的话断了我的念想,他是对的,那是一份生命的签约,一份沉甸甸的诺言,岂能再错一次,虎子,对不起!</h3> <h3> 后来父母家搬到了城里,老妈的院子恰巧在学校院子的最里角,后门斜对着女生宿舍,宿舍墙角卧着一只板凳大小的黑狗,毛很长很乱,宽脊背,小短腿,跑起来像滚动着的毛球一样,一只眼睛还是瞎的。刚去的时候它只认宿舍的女生们,每次下课她们回来,它总是很热情地摆着尾巴向她们献媚,对我则不理不睬。可我有绝招,去老妈家免不了吃肉,吃肉就有骨头,有了骨头还怕板凳不来吗?果然,不到一个星期板凳就爱上了我们这个乐善好施的邻居,渐渐对我们热情起来,再后来它干脆把老妈家的后门拒为己有,吃饱了就卧在门槛上,出进门还得请它起来才行。</h3><h3> 不久,我发现门外新添了一位成员,大概是板凳总是会剩饭剩菜,吸引了它的到来,这是一只长得比较秀气的狗,身子纤细,腿也细,远不似板凳魁梧,看上去却很讨巧,唯独眼神有些飘乎不定,仿佛它拿捏不准你的脾气,也不想它被你揣测一样。可我认定这是一只温顺的小狗,叫它秀儿。第一次给秀儿喂食我就发现它特别聪明,板凳是个护食的主儿,即使是吃撑了也不想让别人动它一丁点东西,我提着骨头走到东,板凳就跟到东,走到西板凳跟到西,它知道我手里提的是什么,认定那就是它的东西,赶也赶不走。我只好提着袋子跑远点,然后远远地招呼秀儿:过来,过来,这是你的。秀儿听懂了我的话,跃跃欲试地想过来,焦急地盯着我看了又看,我走开后它立即跑过来,而且似乎知道板凳马上就会赶到,吃得飞快,等板凳发现我们两个私下搞小动作,虎虎生威地追上来时,秀儿已经跑开了。<br> 很快秀儿就和我打成一片,它不象板凳自尊心太强,献殷勤时就那么几招,秀儿玩起来很嗨,也很会玩,逗极了我就追着它跑,我一停下它又扑上来,两只前爪抱着我的腿撒娇。秀儿已经很习惯我袒护它了,每次喂食我放下板凳的一份,它就在一边等着我暗示到那里等着,我前脚过去后脚它就到了。时间久了我以为板凳已经承认了秀儿的存在,有一次分开放食距离有些近了,板凳立即冲过去对着秀儿猛咬,我跺脚呵斥,霸道的板凳完全无视我的权威,当它第二次冲向秀儿的时候,秀儿大概已经明白我震慑不了板凳,忽然轻蔑地扫了一眼冲到身前的对手,淡定地背对着它往地下一坐,眼睛望向远处,那意思就像在说:我给主人一个面子,懒得理你这种不识抬举的狗!那一瞬间它的表情变化太让我不可思议,我甚至怀疑,这是一只狗的表情吗?也是从那天起,我认定秀儿是打不过板凳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去老妈家转,发现老妈的门帘只剩下一半了,我好生奇怪,进去问老妈,妈,怎么洋气的挂了半拉子门帘?老妈笑着说,昨晚让秀儿撕去垫窝了。我想到秀儿用嘴叨着老妈的门帘又拉又扯又打转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br> 秀儿下了一窝崽,但只存活了一只,长得很像秀儿,我叫它小秀儿。小秀儿和小娃娃一样很顽皮,那天它竟然叨起板凳的骨头玩,板凳恼了,吼了一声迎着小秀儿就过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秀儿快得像离弦箭“嗖”地截住它,两只狗顿时打在了一起,我怕秀儿吃亏在一边干着急,却没料到只一个回合,哀叫着逃走的竟然是板凳,柔弱的秀儿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秀儿带给我的吃惊还不止这一次,那天我在外面乘凉,远远看见秀儿从学校大门进来,它顾不上和我打招呼,一路小跑到小秀儿跟前,大概是看到小秀儿和板凳的距离太近,它引导着小秀儿一直跑出板凳的视线,等到母子二狗被宿舍楼挡住的时候,它一阵一阵干呕,很难受的样子吓了我一跳,以为它病了,没想到它竟然吐出一块牛油来,小秀儿玩兴正浓,根本不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又或许它肚子还不饿,在妈妈带领下只闻了闻,就围着妈妈又跳又抱,没有一点正型,面对顽劣小儿,秀儿也无可奈何,只好陪着它打闹。<br></h3> <h3> 与秀儿的柔情不同,板凳是一只很冷静客观的狗,有它自己的做狗原则,对我们的送和迎很有讲究,比如看到我们来了,它会从门槛上爬起来向前跑几步,表示一下自己的欢迎态度,但在距离家门10米远的地方就停下等我们过去。我们要走了,它也送,但无论送谁,距离仍然保持在10米以内,它客气地摇摇尾巴就回去了。秀儿则不同,它第一次送我的时候就出了学校门口,我怕它走丢叫它回去,它不听,到了十字路口,我再次命令它回去,秀儿用它的狗眼瞄了我一下,迅速别过头去往旁边一蹲,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看那眼神还貌似它有别的事情,反倒是我在无理取闹了,如果我往前走,它立马“唰唰”地小跑跟上来,我故意停下看它,它马上又摆出那种可爱表情给我看,我又好笑又舍不得它,由着它送我回来,第二天打电话问老妈,秀儿没丢吧?老妈说没丢,它也经常送她,自己就回来了,我才放了心。</h3><h3> 有了秀儿的陪伴,回家的路有趣多了,它一边时快时慢地照顾着我的情绪,一边走走停停,不放过一次打食的机会,直到我家楼下。就在我特别享受和秀儿这份友情的时候,乖巧的秀儿出事了,小秀儿独自走回学校,它痛苦地蜷缩在锅炉房前的渣土堆边,不吃不喝,抽搐着,难受地熬了几天,死了。老妈说估计与秀儿经常在外打食有关,看小秀儿的样子应该是被人投毒,从此我走在路上,总是留意着身边的流浪狗,眼光在它们中间不停地寻找,真希望那里面有一只是秀儿。</h3> <h3> 校园里固定的流浪狗还有一只花花,也是只瞎眼的母狗,据说它的眼睛是被虐狗的人故意戳瞎的,我相信“据说”是对得,因为它看人的眼神特别恐惧,从来不靠近人,晚上就睡在被榆树围起的花园里,远远听到人的脚步就跑开了。留意到惊惧的花花以后,我也经常给它带吃的,但每次无论我怎么招呼,它都会跑得远远的,我还是会把它的那一份留在它家的榆树下,或者直接隔着树扔进它的草窝里。说是草窝,其实就是一些枯柴,那年刚入冬,下着冷雨,花花产崽了。我听老妈说了,便淋着雨跑过去看,花花看见我从榆树丛中伸出的头第一次没有跑,身下果然有几个冻得发抖小狗崽,它用那只独眼望向我,眼神恐惧的让人看了心酸,冷风吹过,母子瑟瑟发抖。我回家挑了两张旧毯子,从榆树丛中挤进去,努力想把一条铺到它们娘几个身下,花花转过身子背向我护着孩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我知道它是在警告我远离,但我还是大着胆子把毯子向它们娘几个身下推去,我真希望花花能明白我的意思。可花花的警告还在继续,我的手碰到了它发抖的脊背,它没有逃跑,也没有回身咬我,显然它已经对我保持了最大的克制。</h3><h3> 秀儿和花花的柔情让我一直认为冷酷的板凳是一只公狗,但是在2016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天气特别冷,我到老妈家时竟然没在门帘下看到板凳,进去后我问老妈,板凳呢?老妈说,板凳也产崽了,我才知道板凳是条母狗。可是板凳那年的运气太差了,先是老妈在我们的动员下搬到了楼上享受有暖气的冬天,接着又是学生们放寒假,虽然有好心人给它搭了个简单的窝,让板凳和孩子们有了容身之处,但寒冷的天气加上少了吃喝,板凳的四只宝宝很快只剩下了一只,又过了些日子,再问板凳母子的消息,老妈说,看门的阿姨告诉她,因为突然断了吃喝,板凳脾气变得非常暴躁,竟然咬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的心里直发颤,真是造孽啊。</h3><h3> 可我没有资格批评它,身为一只流浪狗,它的命运注定无法享受稳定的关爱,在老妈搬到学校后院之前,它已经熬了一个又一个假期,顽强地坚守在后院等待学生返校,从不出校门半步,从这个角度看板凳,它是一只仁义的侠狗,它一定认为自己就是学校后院的一部分,有义务忍耐伴随假期而来的饥肠辘辘。不仅是对假期的忍耐,我对它的自尊和做狗的原则也很敬佩,它的迎来送往只对老妈破例过一次,却让我们一家人感慨了几天。</h3><h3> 那是在老妈彻底从学校院子里搬出之后,开始我们还会隔三差五把骨头送上去,但时间久了就不好意思再进去了,毕竟后院已经拆平,旧址变成了工地,进去已经毫无由头,如果再碰到认识的人问起来,总不能说,哎,我是给狗送骨头来了,实在尴尬,因此我们都在努力地忘却板凳。有一天,看门的阿姨叫老妈去坐坐,说许久不见了,老姊妹俩聊聊天,就在老妈扯完闲话准备回家的时候,板凳发现了老妈,它惊喜扑在老妈脚边呜呜的叫,喉咙哑哑的像是在哭一样,围着她不停地打圈圈,在她脚下绊来绊去,看得老妈心里难受,老妈走的时候,板凳一直送她走到学校门口,对板凳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一场送别,它心里一定知道,以后再要见老妈,很难了。</h3> <h3> 留意到毛毛是在我上班的路上,它实在是太难看了,别的流浪狗大不了脏一些,它却大腹便便,四条小短腿似乎快支撑不住因为怀孕及地的大肚子,走路的时候肚子像钟摆一样,让它摇摇晃晃,更难看的是它一身的毛都秃了,露出身上遍布的伤口,连头和耳朵都不例外,上面结满了血茄,这样的惨状让我无法想像伤口的来头。大概是在我见过它几次不久,它忽然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我猜应该是产崽的原因吧,一个月后,我从它常出现的小区穿过去,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它,真是让我意外极了,没想到焕然一新的毛毛是那么漂亮!</h3><h3> 原来毛毛是这个小区里固定的居民,因为会根据孩子们简单指令完成一些小动作,深得孩子们喜爱,下崽后的毛毛在孩子们的精心照料下吃得油光满面,长齐的毛色短而光滑,四肢精干,摇着小尾巴机灵的在一群孩子中间周旋,连眼神都无比活泼了起来。看到我对毛毛很有兴趣,热情的孩子们带着我去看它的宝宝,拐过墙角,有一个较大扁平的纸箱,上面盖着些旧衣服,里面也铺得很厚,毛毛的几只崽子个个浑身滚圆,萌态十足。</h3><h3> 很快我就发现了毛毛的苦恼,一年四季除了孕期和哺乳期,它的身后总是跟着十来条大小不一的流浪狗。其实每年开春,路上经常会碰到发情的狗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交配,但在关注到毛毛以后,我发现它反抗的激烈程度完全超乎了寻常,它和每一只靠近它的公狗撕咬,为了躲避追踪不断跑进小区寻求保护,但公狗们会乘人不备追进去,此起彼伏的打斗声让看门的老头也不堪其烦,他举着扫把拒绝毛毛进入小区。暴露在公狗们面前的毛毛,不停地撕咬、耳朵很快豁了口子,惹恼的公狗们甚至对它进行围殴,几只补上去一顿乱咬,毛毛无处可逃,又咬个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恢复光亮的短毛在它剧烈地反抗中一片一片被咬掉,裸露出惊人的伤口,头和耳朵又一次被血茄覆盖。我想到了电视里那些爱狗志愿者,他们尽可能给流浪猫狗做绝育手术,也许只有看到这样的惨相,才能理解他们的深意。毛毛太可怜了,无论它怎么反抗,每年还是会怀孕生育两次,不断的伤痕累累,还要重复经历母子分离的痛苦。更可怜的是孩子们的喜爱并没能阻止毛毛悲惨的命运,小区里的居民们因为不堪忍受毛毛带来的无休止打斗,特别是发生在深夜里的战斗,无数次惊扰着居民们的睡眠,他们找来人把毛毛装在一只袋子里扔了。小区终于清静了,然而数天之后,脏兮兮的毛毛一瘸一拐又出现在了小区,不几日公狗们闻讯而来,看门的大爷再次抄起扫把追赶着狗群。一番商议之后,毛毛再次被装进了麻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毛毛……</h3><h3> 流浪狗越来越多,小城的建设步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周边的平房大多已经残垣断壁,主人们已经乔迁新居,新增的又一批宠狗们还在破败的旧址上徘徊,一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连旧址也不复存在,它们才无奈接受流浪者的身份离开那里。在走老妈家的路上,要经过一家单位的绿化带,这也是附近一些小学生的必经之路,绿化带住进去一些流浪狗,每天孩子们放学经过这里,会把买好的火腿肠和牛奶拿出来喂食,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定了一条规矩,想吃东西的小狗必须跳进园子里,把前爪搭在园子的矮墙上,头从栅栏伸出来才会得到食物。后来我便看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场景:放学了,路边的小狗在孩子们中间一阵欢呼雀跃后,纷纷跳进园子排成一排,搭着爪子伸出头来,喝牛奶的喝牛奶,吃香肠的吃香肠,令人忍俊不禁。</h3><h3> 同样是这些小狗,让我领略过另一副画风,那是一名要乜贴的男子,他手提打狗棍,斜背着挂包打灌木丛经过,狗狗们竟然无端地追出园子,跟在他身后一顿狂吠。还有一次在广场附近,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手中象征性地提着一个灰色的袋子边走边要乜贴,经过广场时,混迹在那里的几只流浪狗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叫嚣着直到她过了马路。更有趣的是一次看到小区院子里来了一位骑着电动车收废品的男子,院内的流浪狗把他从北门一路追咬到南门,他无奈地边笑边打,惹得院子里闲聊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男子被笑羞了,红着脸发动车子往出走,小狗们还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在这些事之前,我对狗眼看人低这句话的理解只介于表面,有了这些旁证之后,这些狗东西的精神世界让我咋舌了。</h3><h3> 小城的街头还演绎着一个狗娃的故事,据说他是因为母亲车祸离世,父亲再娶后开始流浪的,初见到他的时候只有六七岁,话说不太清,总是在路边孤身一人游游逛逛的,慢慢的身边就多了几只流浪狗,他们同吃同睡结伴同行,因此得了狗娃的称号。他被政府出面送回去过数次,但习惯了自由的他对学校很排斥,家里更是呆不住,用不了几天又跑出来在街头晃荡。近两年他已经十几岁了,个子长高了,对狗的掌握更是游刃有余,他和人交流不多,问也问不出几句,但学狗叫无论长长短短的声音都极像,狗们对它惟命是从,也许是年龄大了荷尔蒙作怪,他对女性的关注多了,经常会指挥狗群攻击一些单身路过的女性。只要他一声口哨,前呼后拥奔跑着的狗们会立即把攻击对象围在中间,这阵势给谁谁不怕?听到得事例多了,后来再看到他,从不害怕流浪狗的我也早早避而远之。曾经有一位老同事告诉我,狗最通人性,是什么人就会养出什么样的狗,主人憨厚温和,狗大多会秉性乖顺,主人行事多疑,狗大多会举止鬼祟,我相信这些话不无道理。七八岁的狗娃心无旁骛,与狗狗们相互取暖,心无杂念,有吃有喝就好,狗狗们见了路人也摇头摆尾,憨态可掬。长大的狗娃想法多了,有了戒心和敌意,他用自己的方式发泄情绪,甚至攻击他人取乐,狗狗们也威风凶煞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狗仗人势吧,但说到底,变得还是人心。</h3> <h3> 2017年的开斋节,我和家人去麦积山游玩,爬到半山顶的时候,遇到一只毛色黄润的狗,这只狗体型较大,四肢修长,体态偏瘦,它大概是在追踪什么东西,时走时停,目光始终盯着林子中间。我观察了一下就明白了,它在打猎,对象是林中的松鼠,可是松鼠也是个机灵鬼,每次大黄冲上去的时候,它不是钻进一堆败叶中不知所踪,就是嗖的一声进了洞,留下大黄气咻咻地转圈子,对着洞口一整子狗刨。我望向大黄的时候,大黄也抬头看了一眼我,目光清彻、温和,张开嘴哈着气回应着我的微笑,那情形似曾相识,独少了一份顽皮的坏笑,我忍不住迎着它走过去。姐姐提醒我小心,我拍拍它的头,又揉揉它脖子上的毛,它丝毫没有敌意,温柔地望着我,用鼻子闻闻我的手。没想到在这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竟然有温顺的大黄等着我,我欣喜不己,一阵山风吹过,送来远处寺庙里悠扬地吟诵声,渺渺仙音,声声入耳,我抱着大黄,抚摸着它平滑的短毛,又想起了我的虎子,心底泛起一阵涟漪,儿时记忆历历在目……</h3><h3> 上山的路七拐八拐,我们拾级而上,大黄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即使是追一会儿松鼠,追完了就又跟上来,我感动的无以为报,搜遍了口袋只找出一颗糖,掏出来剥了皮请它赏个狗脸。眼看快到山顶了,老公批评我意气用事让它走这么远,我深知自己不可能带它回家,就更担心它走丢,姐夫出来打圆场,他拖着长调对大黄说,回去吧,回去。大黄望望我,脚步不停得又跟来了,我开玩笑说,大黄不听你的,听我的,一边说笑一边指着大黄来时的路向它挥手说,别走了,回去吧,回去。大黄望着我,竟然真的站住了……拐过几道弯,回身已经没有了大黄,一份牵挂就这样留在了那座山。<br> 不知不觉记下这些狗事,它们像一个个温暖的音符,留驻在我心里,抚慰过我烦躁的心灵,给我太多的暖心的记忆。然而人情有冷暖,世人皆匆忙,尽管这些可爱的生命唯主命从,愿意忠老至死,却仍然难免被流浪,夹缝求生。如果有一天,它可以为自己做主,不知道会不会选择人类,做它的伙伴……<br> 此时,如果你的身边正好有一只狗狗陪伴,真羡慕你拥有了生命旅程里最忠诚的过客,它愿穷尽一生来爱你,祝福狗年好运!</h3><h3><br></h3>